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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并行线上的爱情
作者：桔儿

文案
国中时期的暧昧懵懂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宥哲、路恩妤 ┃ 配角：马尚达、杨育杰、张玉贞、赖星铃 ┃ 其它：蔡佳君、蔡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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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坏的人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01
　　自从成了左营国中生一枚，日子过得不如以往快活。比起一周运动五天：星期一、三、五、六和日加上晚上九点拖着泰迪熊上床睡美容觉，现在的一周五天疯狂补习，晚上九点灌咖啡熬夜，我的好body被课业压力严重摧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人口中文言的「先苦后甘」，白话的「现在吃苦，以后享乐！」
　　快乐的放学钟声不再是衔接MOMO亲子台的广告声，而是──
　　「五十五，筷子汤匙在旁边自己拿。」
　　「谢谢。」
　　夹完饭菜，结帐时自助餐阿姨，毫无热情的声音。
　　「啊~~~」，路恩妤内心大喊，「我要『小红帽恰恰』、『库洛魔法使』、『小红豆』……」
　　从前的放学，是放松的开始。
　　现在的放学，是不幸的延续，意味到另一个环境读书。
　　放学，放学，放学。
　　对，这两个字，是路恩妤体会国小和国中生活不同，故事的导火线。
　　平凡的路恩妤在长辈眼中，是比同龄小孩还要听话的女孩。和路恩妤不熟的人对她第一印象是文静，只有那些被路恩妤澎湃内在灭顶过的朋友们深刻体悟，古人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多么TMD有道理。
　　由于脸型关系，路恩妤将浏海留长梳进马尾，在班上一大票妹妹头群中，显得鹤立鸡群，这是路恩妤在国中唯一的不平凡。
　　02
　　最近的小考，成绩不是很好，大部分分数为八字开头，有明显趋向七字开头征兆，实在有辱路恩妤顶着文武国小第三名毕业的光环
　　当然，辱路恩妤光环没什么，辱她家老妈老爸自尊心就严重了……
　　「路恩妤，妳考八十六而已？」
　　「哈…哈…八字开头吉祥嘛，八六，发啰!」
　　路恩妤睁着小凤眼，试图营造水汪汪大眼，博取老爸的同情。可惜，老妈又大又圆的杏眼没遗传到，现在这双老爸给的小凤眼看在他自己眼里，有如自己的双眼看着自己挤眉弄眼、搔首弄姿。
　　打了一个冷颤，自家老爸毫不犹豫挺起身。
　　「咖啡没了，我去厨房泡。」
　　随即，以穿着室内拖鞋的长脚，跑百米似冲进厨房，长手伸出，把厨房拉门顺手拉上。阖上前，露出一颗头，嘴型说着：「保重。」一脸悲凄，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模样。
　　回头，老妈的眼神依旧具有威力，直直看向路恩妤，「不说，处罚照旧。」
　　「呵呵……」路恩妤满脸赔笑。
　　03
　　长期受到长辈们洗脑，像是「现在苦一点，以后就可以享福」、「趁还可以当学生就好好珍惜读书，免得以后出门工作赚钱再来后悔。」诸如此类的〝金玉良言〞。
　　路恩妤深信长辈加诸于我的殷殷期盼，因此即使觉得压力重的喘不过气，她仍坚信不疑，在课业上努力奋斗。
　　路恩妤深深反省这次成绩不佳，理亏在前，民主的和老妈协议──考虑到一下课就去国中附近补习班补习太仓促，改上自家附近补习班补习就好。
　　口头协议达成共识，路恩妤得意的心里窃笑。
　　为什么说国中附近补习班补习太仓促？因为学校算是设立在市区，而市区竞争力强，要求学生放学后吃晚餐，晚上五点半就要开始补习到九点；而路恩妤住在郊区。郊区附近补习班，多是私人经营。补习费的算法是聘请的那位讲师，两小时算一个价钱。晚上六点前，自行完成校内作业。六点到八点补习。八点过后可以留下来问学校作业或补习班上课讲义不懂的地方，问完自行离去。又因为私人补习班离自家比较近，来回安全又方便。
　　五点放学，补习班六点开课，自己有将近一个小时自由时间，这么好的事她不接受，她就是白痴笨蛋傻子！
　　基于「梦想是肉感，现实是美感。」路恩妤挫败的发现自家老爸老妈下班时间也是五点，等他们来接送自己，已经是五点半过后的事。
　　五点出校门，花三十分背着侧书包等待，眼看时间从手中流逝，路恩妤感到生不如死。她宁可花这三十分痛痛快快看电视、花这三十分痛痛快快跑操场或花这三十分买便当，再提早去国中附近补习班受苦。
　　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拖着步伐，垂着脸，驼着背，初上国中到新环境的活力渐渐流失。她走向学校大门左转长型石椅，顾不上肮脏，用手随意拍去不良国中生为了翻墙而拓上的鞋印，一屁股千斤重压下发呆。
　　对习于在家读书的宅女路恩妤来说，坐在这里十分丢脸。被长辈洗脑的她认为，愈晚走出校门的学生通常不是什么好孩子。而现在她正被自己打从心里排斥不良学生，一路走过停停看看的，动也不是，静也不是。几十个走过更吓人，一起看妳、打量妳，真是既丢脸又不舒服。还有一件她想也想不透的事，常有不良男学生一直盯着自己打量，甚至还靠向自己。要不是自己机智的摆出鬼脸，差点就要正面交锋。
　　04
　　「路路，妳今天放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家？」
　　「好。」
　　──结果，不是(A)路恩妤走前门，对方走后门
　　就是(B)一路上没话聊
　　或是(C)聊的起劲，分开后独自坐在石椅上和路人大眼瞪小眼。
　　「路路，妳喜不喜欢漫画？最近那个XX要去巨蛋开粉丝见面会耶！」
　　「好。」
　　──结果，不是(A)对方的漫画，指平面插画，不是动漫
　　就是(B)XX…哪位？
　　或是(C)可是那天要读书欸，下下下礼拜段考。
　　「路路，妳喜欢SHINee里的谁？」
　　「……我背的英文单字里，好像没有这个单字。」
　　对方人很好的笑了笑，「厚，是现在最红的男团啦。不然妳有喜欢的男团吗？」
　　「喔男团，台湾不就是飞轮海&棒棒堂流行吗？」
　　「厚，那都是两年前出的团。现在韩团比较红，那…东方神起妳知道吧？魔咒！」
　　路恩妤看着对方兴致勃勃的掀开书包，内侧用白笔写着允浩、昌珉、在中、有天、俊秀。
　　──结果，不是(A)听不懂啦。
　　就是(B)认不得人……
　　或是(C)我明白&哈韩时，五瓣花美男已经凋零的比三叶幸运草还少了。
　　就这样，在路恩妤不知道的交友圈，她被标注为「文静、爱看书，无不良嗜好」女生的同时，在班上无形中有了距离感。
　　05
　　今天，忒倒霉的。
　　在远处有模糊身影朝路恩妤靠近。基于这阵子放学后受的人来人往的注目礼，她决定要适度解放。不打算继续这样没用，直挺挺坐起，目不斜视看着四周，像是旗津港湾的灯塔，不停以眼光扫射路人，如此强大的气场果然令不良男学生胆怯。
　　她得意的尾巴翘上天，却看到......
　　班上两大瘟神。
　　两大瘟神之TOP2是素有「武将」之称的马尚达。参加过无数大大小小运动比赛，体格是倍儿棒，宽肩瘦腰。
　　他同样也被称作「五将」。他忠诚时，一个人当五个门神用；他开心时的音量，一个人可以当五个人吵；他装乖时，一个人可以当五个风纪股长用。他的存在，让你痛哭流涕领悟数学老师教你的五不等于一这白痴数学问题其实是个美丽的错误。
　　出人意外的是，马尚达手巧的得过全国美术比赛绘画类优等。想象毕加索那印象派的画出自武将岳飞的手笔，相信你会明白。
　　两大瘟神之TOP1沈宥哲，第一印象就只是攻击力零，孱弱的书生。他带着宽大的眼镜，面色肌黄，一脸书呆样。这是国中的路恩妤的想法，如果是被言情小说洗涤过的路恩妤的想法，沈宥哲那小样儿就叫精尽人亡。
　　沈宥哲个性喜怒无常，开口就是唱反调，闭嘴就是阴冷的笑。
　　这两人之所以被称为瘟神，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各科老师们颤抖着手指说：「有他二人就没有我一人！」他们的捣乱间接影响班誉，好老师不肯教，班长陈伟华颇为无奈。
　　身为副班长的路恩妤，看不下去本班仙级存在的班长受人欺侮，开始讨厌起沈宥哲和马尚达。
　　06
　　此时，教室座位在路恩妤右边的马尚达，先注意到路恩妤。马尚达左手拍向沈宥哲肩膀，头朝向路恩妤的方向努了努，沈宥哲停下把玩手中篮球，抬起头看向路恩妤。
　　路恩妤不着痕迹将头偏向右边，装作在看家人的车子来了没，心里不停想，「怎么办，瘟神要经过我前方了，要怎样才能使他们看不见我啊？」
　　衡量他们要经过的时间点，她悄悄想将头再次转向另一边。事与愿违，才撇到一半，沈宥哲的脸已经正对着她，咧着一张嘴笑。
　　「嗨，妳好。」
　　路恩妤倏地脸红。
　　可能是……那时沈宥哲的笑容不带有敌意，有点温暖。
　　傻愣住的路恩妤，就这样第一次正视沈宥哲。
　　等她反应过来，沈宥哲他们已经走掉了。脸颊依旧红通通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响透心腔。
　　为了收住狂蹦的心跳，路恩妤念经般改编读过的语文诗词：「情人眼里出瘟神…怪怪的…一片瘟神在玉壶…譬喻里的拟物？…不识瘟神真面目，只缘身在瘟神中……呸呸呸……」
　　07
　　拿出健康课本，把它当作国文课本来读。前面几课当然是从女娲造人或亚当夏娃等神话故事开始说起人类起源。课本越后面越讲究以科学实证来证实人的起源、生理状况和如何修身饮食保养。
　　路恩妤发现周遭的人也跟着看健康课本打发时间，一群男生非常专注的在看小蝌蚪是如何励志的像樱花钩吻鲑一样逆流向上回游到它出生的地方。
　　所以说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女人可是在自然法则下拥有3000面(蝌)首(蚪)择一的权力。
　　教健康的老师是个长得很普通，身材份量很可观的女人。一直到国中毕业，路恩妤也从来没在校园中看过她出现。
　　其实健康课很没什么，大家通常都在做自己的事，写写其它科回家作业或睡觉，也会有人光明正大换座位找好友一起坐。
　　不过健康老师在谈爱情观时，有一段话路恩妤一直记得。
　　「当我知道有个男生喜欢我的时候，我会故意激怒他，来测试他喜欢我到能包容我到怎样的程度。」
　　08
　　「等一下上音乐课，记得带课本和中音直笛。」班长陈伟华一下课就叮嘱。快上课时，确认教室没人，啪的把教室灯全关掉。
　　音乐教室只在隔壁栋，长得很像孙燕姿的音乐老师拿了钥匙解锁。
　　「班长有带教室座位表吗？」
　　陈伟华点头后说有，拿着副班长负责的点名本过去。老师与他交代几句，陈伟华转身提高音量说，「座位照教室的位置坐。」
　　路恩妤很是无奈的看着马尚达摇头晃脑、嘻皮笑脸的和别的女生打闹完后，用力的跌坐在两人合桌的右侧。
　　路恩妤按压了一下晃的厉害的桌面。马尚达也发现，卡卡怪笑，「太用力了，不好意思。妳怎么这么安静啊，都不笑一下。」
　　路恩妤翻开课本，「上课时间，严禁交谈。」
　　马尚达饶有兴味的欣赏路恩妤好学生的模样，「这节是什么？音乐课！音乐是什么，不就是靠嘴巴发出声音吗？」说完发出咿咿呀呀的暧昧声。
　　路恩妤面无表情的说，「你当你现在是躺在席梦思吗？」
　　马尚达愣了会儿，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之大全班都转头看他。
　　沈宥哲淡淡的说，「发病了。」
　　音乐老师见马尚达笑的样子，觉得好笑，并未责骂，而是说，「看起来你们班感情很好喔，有些班到现在相处还很羞涩，不会聊天打闹。」说完开始说这学期评分的标准。「期中有三首指定歌曲，《隐形的翅膀》、《小酒窝》和…《遇见》，自选一曲。再来是分小组，每一组介绍一个音乐剧。」
　　路恩妤翻开曲目，停在《隐形的翅膀》的目光较久。《隐形的翅膀》算是自《童话》后风靡全国、家喻户晓的神曲；《小酒窝》是林俊杰唱的？没听过，只知道《江南》；《遇见》……更没听过。
　　刚才和马尚达笑闹的女生们，穿着改短过的制服、戴着俏丽的啾啾发带，朝气蓬勃的讨论，「我想《隐形的翅膀》，妳呢？」
　　「我也是。」
　　「那我也是。」
　　马尚达转头看见那群女生小圈圈的样子，又看看路恩妤默默翻开其它曲目，忍不住提高音量，用吊儿郎当的音调说，「人家路恩妤已经先选《隐形的翅膀》了，妳们要跟她撞歌吗？」
　　一个女生气呼呼地说，「就只有三首歌可以选，撞歌不是很正常吗？」
　　「我只是好心提醒妳们嘛，我怕妳们选一样，衬得她〝万绿丛中一点红〞。」
　　对方嘴角抽了抽，回到原位真的和别人讨论要不要改歌。
　　马尚达见状满意的将头凑到路恩妤旁边，讨好的笑笑，「《隐形的翅膀》不是这页，要在前面一点。」
　　路恩妤不冷不淡的说，「我有说我要选《隐形的翅膀》吗？」
　　马尚达有些气馁的嘟囔。
　　路恩妤想想，对方也是出于好意，就找话问他，「你有听过《遇见》吗？」
　　马尚达立刻原地满血，笑着说，「有！是孙燕姿唱的。电影《向左走向右走》插曲。妳不觉得音乐老师长得很像孙燕姿吗？」
　　路恩妤点头。
　　马尚达立刻举手，也不等老师叫他，自己发问，「老师，妳长得好像孙燕姿，妳可以唱《遇见》吗？」
　　音乐老师对于马尚达无理的要求，没有生气，而是温和的笑笑，「很多人这样说过。老师大学有修声乐，那就来献丑几句，从副歌后半段开始唱吧。」
　　全班没想到音乐老师这么好说话，纷纷鼓掌。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 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梦的路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解开
　　马尚达从座位跳了起来，「老师妳唱的超像的，连咬字和那个腔根本一样。」
　　路恩妤也惊讶。这首歌她知道，却不知道歌名是《遇见》。
　　因为知道这首歌的旋律，所以哼着看歌词，便能一个一个对上。
　　掌声热烈，老师俏皮的眨眼，故意用孙燕姿说话的腔调又说了几句话。
　　整洁音乐课充满淡淡的温馨。
　　09
　　和班上熟后，自然想寻觅个可以谈心的女生好朋友。本来路恩妤想找蔡佳君当好朋友，可是她有张玉贞了，两个人要好到有人开玩笑她们是情侣。
　　路恩妤就打消主动找好朋友这件事。
　　直到老师说：「来，我们要分组!@#$%^&*()」叽哩呱拉交代事情时，她才惊觉自己在班上是独行侠。
　　路恩妤内心惊吓，表面却是云淡风轻，眼神乱转找寻单身人士。
　　发现了一个坐在靠窗那排最后面，上课在偷看抽屉内课外书的赖星铃。
　　嗯……要她吗？
　　嗯……一个早餐吃double的，饮料配颜色奇异的浓稠果汁。浑身白白嫩嫩的肉。
　　嗯……看在伸出友好橄榄枝命中率比较高的份上，就她吧。
　　「我们分组要不要一起？」
　　正在看课外书看得不可乐支的赖星铃笑意停在嘴边，「……」
　　路恩妤在心里不停说着，「快说好！快说好！快说好！」
　　赖星铃视线绕过路恩妤，看了看班上其它花季少女，再看回读书宅女路恩妤的身上。
　　「喔。」
　　路恩妤感到淡淡的忧伤，莫名有种比被班花校花拒绝更具有杀伤力的感觉。
　　赖星铃很喜欢看言情小说，这对被家里长辈严格控制不得看言情小说下的路恩妤来说，太过刺激了。有一次被赖星铃说得心痒痒，她拿了一本试读，入目的剧情只是：男用力将女推在墙上，手撑在女的脸颊两侧，女紧张的问你要干嘛，男将脸俯低……
　　俯低怎样都还没看到，路恩妤就晕了。
　　赖星铃瞥瞥她看的那一幕，「真单纯，女的衣服还穿在身上耶。」
　　10
　　「早安哪~」放好书包，路恩妤坐在位置上，以手托腮帮，面朝赖星铃装可爱，一早能看见别人的笑，一整天也会过得很愉快。
　　赖星铃习以为常她童稚般的行为，不过沈瘟神对路恩妤的此番举动感到好笑，忍不住发出一声「噗！」
　　路恩妤皱着眉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
　　是沈．宥．哲。
　　沈宥哲见路恩妤看着他，顾作矜持的露出柜姐的八齿笑。坐路恩妤右边的马尚达，误以为自己被沈宥哲笑，手拍桌「啪」的一声，大骂，「靠，沈宥哲你一大早笑屁呀。」
　　被打扰的沈宥哲瞇着眼一笑，转头看向马尚达，目光冷冽。
　　「你闭嘴。」
　　原先吵闹的班级顿时鸦雀无声，比班导言语威吓还强。
　　「沈宥哲你吓到同学了。」马尚达满脸痞笑。
　　大家依旧动也不敢动。早自修钟声响，路恩妤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执行副班长职务，巡视一遍有没有同学缺旷课，再到讲台签点名簿。
　　巡视中，沈宥哲和蔼看着她笑，笑的她毛骨悚然。
　　下课时，路恩妤国小六年级的死党段丝怜，着急地跑来找她。
　　「路路，我忘记老师调课，等一下要上体育课，全班却只有我穿制服。妳可不可以和我换一下衣服？拜托拜托，就一节课。」段丝怜急切的恳求。
　　「哦哦。」路恩妤最禁不住别人求她。
　　女厕出来后，段丝怜还带走了路恩妤发圈，绑了个利落马尾，再飞奔去操场集合上体育课。路恩妤才磨磨蹭蹭的出来，整个人恨不得变成透明人。
　　穿在身上的制服宽度刚好，但是形象文静的路恩妤和小鸟依人的段丝怜，除了身高差距，再加上路恩妤本就比例较长的腿，就显得正经的格纹制服裙子变成性感的迷你裙。头发没了发圈，在风中随着走路，轻轻飞扬。
　　路恩妤一边装没事一边快速从女厕走回教室。途中经过学务处，主任出来，路恩妤也装没看到，当自己是隐形人。倒是学务处出来，违规染发的问题学长，忍不住多看了她平常包紧紧，没曝晒于阳光，显得白皙的腿。
　　不幸的是，路恩妤这堂课是表演艺术课，女老师要教〝创造性舞蹈〞，班上男生正邪恶的笑说是〝创造性舞蹈〞。而老师要每人上台摆动作时，也注意到了路恩妤的样子，她皱了眉问说，「你们班今天没体育课？」
　　大家看着沈宥哲脸色，不敢出头回老师的话。
　　老师见没人回答，自己接话，「以后上课要穿什么服装要注意，不要大家穿一样，自己一个人不合群。」
　　沈宥哲很大声的嗤笑一声。
　　老师停住，然后继续上课。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路恩妤拿着外套遮遮掩掩腿，与段丝怜一同挤进了女厕，
　　换回衣服。段丝怜是百般感激百般道谢，路恩妤说着没事。等段丝怜走楼梯回到楼上教室，路恩妤摸着运动服，这才感到踏实。
　　女厕出来后，路恩妤看见马尚达同样拿着外套遮遮掩掩腿，走路姿势比自己还怪的沿着教室出来转角，经过学务处，再凑向厕所附近的──电话亭。
　　「你怎么了？」路恩妤关心。
　　马尚达紧了紧遮着腿的外套，脸色红红，头低的恨不得埋进胸膛。
　　「你不是尚达吗？」
　　马尚达听着路恩妤叫他名不叫姓，更是脸红。低低地说，「不是……不是……」
　　路恩妤觉得奇怪，但是尊重他人。「要上课了，我先回教室。」
　　等确定路恩妤走到转角，马尚达这才将自己嵌进两个公共电话中间，站姿怪异的把IC卡插进其中一个公共电话孔打电话。
　　回到教室的路恩妤问马尚达座位附近的人，「马尚达怎么了？」
　　每个人都说不知道，看来马尚达隐瞒得很好。
　　意外的是，沈宥哲回话：「他不知道干了什么事，体育裤被他用到变成一块碎布，还刚好撕裂在中间的地方，变成开档裤。刚刚路慧签假单，难得直接签名，马尚达经过学务处，还被平常很凶的训导主任抓去研究裤子是在怎样的外力下才能创造这种程度的损坏后，才放他打电话给他妈带回家。」
　　11
　　路恩妤有种错觉，自从那天放学遇到沈宥哲，他似乎开始常对自己笑。
　　平常喜怒无常的人突然只对自己露出温暖的笑……令她有点心动。
　　就这样一放空，角度像是看着沈宥哲发呆，当她回神，原先和班花吴曼薇说话的沈宥哲，已经注意到她疑似花痴的举动，给了一笑。
　　为了避免有读者再度怀疑沈宥哲这家伙真的特别对路恩妤笑，她坦荡荡沿着沈宥哲笑瞇的双眼方向转头看──
　　没人？
　　再看一次。
　　我!!!!!
　　再次回头，沈宥哲整个笑开，食指直直指着她。
　　路恩妤僵住，不明白沈宥哲此番举动的意思。
　　然而往后日子，在沈宥哲锲而不舍的笑容轰炸下，路恩妤开始习惯有那么一个人远远看着自己笑。
　　12
　　「恩妤，妳觉不觉得那个男的长得很帅。」赖星铃再回教室的路上，突然一脸傻笑，路恩妤便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还不错，几年几班的？」
　　「不知道，不过学号开头是七，大我们一岁。」
　　「啊？」路恩妤惊讶的声音过大，令赖星铃下意识将她的食指压在路恩妤唇上。
　　「嘘。小声点。干嘛啦妳，突然那么大声。」
　　路恩妤有些为难的呵呵笑，「说了妳可别告诉其它人」
　　「好好好。」赖星铃比了个噤声手势。
　　路恩妤开始娓娓道来事情经过：
　　泪眼婆娑中，国小毕业落幕了。
　　耳边依稀荡着良师说的话，「别忘记在国小因为是所有年纪最大的，学弟、妹们才不敢挑衅你们。到了国中你们就是所有年级中最菜的。不要惹是生非，记得注意安全。」
　　路恩妤对「国中」两个字恐惧感直升三成。
　　接下来的暑假，她的老爸(被逼的)老妈总是不约而同说出和班导雷同的话。
　　「妳喔，只要一开口，我生给妳的那张脸蛋的好形象就毁了......」
　　「咳。」老爸难得在看电视喝咖啡翘二郎腿之余，出声。
　　「更正。」老妈立即领会老爸的意思，「我和妳爸生给妳那张俊朗脸蛋的......」
　　「我是女的。」俊朗？我怎么不知道原来自己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自家老妈相当尊重自家女儿的发言，「更正。」思索枯肠一番，「我和妳爸生给妳那张俊美脸蛋的好形象就毁了......」
　　路恩妤困难得咽下口水，这番话有些怪。
　　「所以不要多嘴，不要多管闲事和不要误交损友。」
　　「好。」路恩妤艰难的启齿，瞄一眼老爸在听完老妈刚才那惊为天人措词的反应，却只见他盯着电视，一昧点头。
　　哎~爱情令人盲目果然是这个意思。
　　「脑公，你不要只是点头，也劝劝女儿几句。你们男生国中更常经历打架的事吧，告诉女儿有多危险。」
　　老爸果然爱妻，闻言立即转头。眼睛比头诚实，依旧看着电视屏幕，「老婆，妳说得对。男人不去干架就不是个男人，这种危险的事愈敢去做，愈多女人对你崇拜。像我......」不知道戳到老爸哪个点，他突然鼻孔喷气，「国中三年不是被许多学姊们投以崇拜眼神，就是学妹......」
　　我识相的离去，隐隐听到老妈关节喀喀清脆作响。
　　「总之，从那之后我就很怕学长、姊，感觉多看他们一眼会被他们揍。」路恩妤说出原因，望向一脸乐呵呵的星铃。路恩妤被言语摧残，好朋友还笑？
　　「后来妳爸怎么了？」赖星铃一脸意犹未尽。
　　「赖星铃。」
　　「喔，问一下咩。」她正色，「就这样，妳怕学长、姊？」
　　「是的，别怀疑。」路恩妤以小凤眼试图诱惑赖星铃，「以后看到年纪长的要记得掩护我，用妳的巴底。」
　　「妳看不起我的身体？」赖星铃有点不高兴，路恩妤和熟的朋友开玩笑，却不知道不假思索的话另正在迈入青少年的少女感到敏感受伤。
　　「我最最亲爱的……」路恩妤再次眨动小凤眼诱惑。
　　「怎样？眼睛有沙？」
　　「没……眼睛抽筋，看过吗？」
　　13
　　自从沈宥哲颠覆以往形象，露出微笑后。沈宥哲在班上开始对不同女同学散播他的free □□ile，在路恩妤眼里，沈宥哲就是一个善用臭皮囊去勾引女生的金玉其外男，而她是看透败絮其内的理性者。
　　为了压抑她体内不知缘起的躁动，路恩妤称沈宥哲这种「金玉其外」的人，叫「外玉男」！
　　为此路恩妤感到欣慰，除了……
　　「妳说沈宥哲每天对不同女同学笑？」赖星铃问。
　　「对。」
　　赖星铃陷入内心充满粉色爱心的世界。许久，道：「我没有。」
　　「呃，可能还没巡回完？」，路恩妤内心想着：「原来外玉男也是介意外貌的吗？毕竟体重破七十的星铃有点重口是这样没错吧。」
　　「妳确定？」
　　「是吧。」路恩妤含糊其辞，内心却在腹诽──我不是沈宥哲，我哪知？我又不是说句读心术乌拉巴哈就能知道，当我终极一班喔。
　　「不过，马尚达有对我笑过。」
　　「真假？！原来他……」路恩妤闻言，大吃一惊。按常理有在运动练身体，长相不错的马尚达，应该会比书呆子样，笑起来屁颠屁颠的沈宥哲更要求外型佳的异性。
　　怎么会……怎么会……原来国一男孩也是懂女孩子内在……
　　呜~~good boy，我以前错怪你了。
　　「笑完之后呢？」路恩妤再接再厉的问，有八卦不问，对不起自己。
　　「他请我借过。」
　　「再之后呢？」
　　「他找吴曼薇说话。」赖星铃边想边微笑，「他人真好，逢人就笑。」
　　「吴曼薇？？等等，妳知道班花是谁吗？」班花是吴曼薇欸！
　　「妳啊。」
　　「……」可恶，这种应该反驳却不想开口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14
　　放学在老地方等着老妈的路恩妤，已经练就对方看，立马回瞪对方，并且连不红气不喘的能力，为此她洋洋得意的以鼻孔示路人，只差没指着天空哈哈大笑。
　　亲眼目睹的还有最近猛打篮球的马尚达和沈宥哲。马尚达很自来熟的翻墙进篮球场，有时会和路恩妤聊个几句，有时会去贩卖机买瓶饮料请路恩妤喝，因此路恩妤对马尚达好感度不断窜升；沈宥哲则是扫路恩妤几眼就走开，完全没留给她瞪他的时间，他就溜走，气煞她也。更过分的是，有几次还是视若无睹的直接走过，路恩妤故意欸了一声，才引得沈宥哲将视线从地面慢慢的往上，露出一副原来是妳啊的表情。
　　「你……目中无人！」路恩妤气得口不择言。虽然法律没规定遇到熟人要打招呼，她却莫名的觉得生气。几周前，不是一看到自己就会笑嘛，现在却翻脸不认人。
　　「反弹。」
　　「我哪有？」
　　「反弹。」
　　「我没有！是你才有！」
　　「反弹。」
　　「你就只会说这句吗？」
　　「反弹。」
　　「你这王八蛋。」
　　沈宥哲愣了愣，吃惊中规中矩的她会说三字经。想到这，他很是愉悦的说，「反弹。」
　　大大的深呼吸吐气，路恩妤咬牙切齿的笑说：「你这个超级无敌大好人。」
　　沈宥哲更加愉悦的说：「妳不用特别说我也知道。」
　　15
　　久久不见沈宥哲昙花一现的暖笑，路恩妤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彻底疏离沈宥哲。
　　沈宥哲老神在在过他的吃喝拉撒睡，让马尚达产生错觉，自己不曾在遇到路恩妤的那次和沈宥哲打赌。
　　月考的前一个月，马尚达和沈宥哲照旧打球，路恩妤则被她的家人比平常更早接去补习。
　　这样一来，三人在放学没什么碰到面。
　　「我觉得路恩妤好像真的不想再理你耶，超级无敌大好人。」马尚达一边挡球，一边调侃。
　　「是吗？」沈宥哲意味深长的笑着越过马尚达的防守，迅速上篮。「Plan A若即若离失效，还有Plan B呢。」
　　16
　　赖星铃经过班花吴曼薇的身边，忽然听到她们在聊沈宥哲和马尚达。
　　──「听说沈宥哲国小的时候是人见人嫌的辅导中心常客。只要有人不服他，他就会找人打。」
　　──「找人打？他是雇人还是加入黑道啊？」
　　──「那个马尚达家里似乎颇有钱，他爸妈是五星级饭店主厨，听说因为这样，马尚达从小都有佣人服侍。」
　　──「难怪马尚达天生散发一股贵气，但他怎么会和沈宥哲那种人一起啊？真讨厌。」
　　──「沈宥哲这个人是蛮令人反感，阴森森的，有时笑着反而更令人害怕。」
　　──「好像一不合他的意，拳头就过来了。」
　　──「所以还是贵气的马尚达好。」
　　──「杨育杰也很可爱。」「不是吧，他一脸小孩子。」「妳不懂啦……」
　　「根据我看小说看久后的经验，马尚达是典型男主角。」赖星铃道。
　　路恩妤一脸求知好学生的样子：「为什么？」
　　赖星铃细细说出最近从女生那边听来的八卦，「高富帅，男主角的三字经。」
　　路恩妤再次一脸求知好学生的样子：「那女主角的三字经呢？」
　　赖星铃翻了个白眼：「女主角的是七字经：腰细身软易推倒！」
　　路恩妤默。
　　「星铃，言情小说别看了。」
　　「好，我不看。」赖星铃很爽快的答应，「那妳以后别哭着问我感情的事。」
　　路恩妤怕好朋友真的生气，赶紧找了替死鬼充当话题，「那妳觉得沈宥哲呢？」
　　赖星铃利眼立马上下扫射路恩妤，「沈宥哲？」尾音故意拉得老长。
　　被吊了胃口的路恩妤，急切的「嗯」了一声。
　　「怎么，我们家恩妤终于春心萌动？」
　　路恩妤故作茫然。
　　赖星铃发现可能是自己多想，说：「沈宥哲喔，太聪明，不会隐藏情绪，思想传统，以后会是个强势的大男人。」
　　路恩妤一听，忙问：「神棍姐姐，妳会面相？」
　　赖星铃哼了一声，拍拍言情小说，「面相个鬼。看多看出来的，信不信由妳。」
　　17
　　月考考卷发下，路恩妤数学考差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国中明明比国小付出的努力还要多，可是却考更烂。
　　第一次段考差，她可以当不熟悉题型来搪塞自己，第二次呢？全班最高分八十几分有五个人，自己竟然只考五十九分！她将考卷错的地方重看一次。如果在国小，她一定是为了把错的弄懂，这样回家她就能放心挂保证这次的都弄懂，下次不会再考差。但现在路恩妤只是为了找小错误，看有没有加分的机会。
　　路恩妤浑然不知，此刻的自己和从前已经有所不同。
　　泫然欲泣，她忍着。错的题目是扎扎实实的错，不是什么粗心没检查会犯的错。呆呆的将错的题目，好好的看过，喃喃的说：「不会，我不会，再看几次我都不会。」
　　数学老师见大家教题目的教题目，问问题的问问题，只有路恩妤一个人在发呆，当着全班的面说：「路恩妤，赶快利用时间问周遭的同学自己不会的题目。」
　　路恩妤想起自己国小从来只有别人问自己问题，一时脸上很没面子，脱口而出：「我快解出来了。」
　　老师点点头，没再说。
　　煎熬的五分钟过去，老师一离开教室，路恩妤紧绷的线松开。忍住欲坠地泪水，气愤、羞耻等等糟糕情绪充斥自己此刻内心。自己人生目标就只有读书，拿手的东西都做不好，简直像是当面被人抽了几巴掌。
　　紧握的拳头悄悄伸往抽屉，想拿面纸擦拭忍不住的眼泪。
　　桌上考卷的分数栏被折成一块小小的等腰三角型，一只晒不黑偏黄的手横在自己面前，径自摊开那被路恩妤视为侮辱自己算术能力的数字。
　　赤红的五十九在教室日光灯下，光明正大进入女孩雾气氤氤的灵魂窗口中。
　　斥责的话尚未脱口而出，男孩的声音像一股暖流进入此刻觉得丢脸的女孩心中。
　　「我教妳，虽然我才六十一分。」沈宥哲在马尚达耳边说了个滚字后，擅自搬坐路恩妤右手边，马尚达的椅子，靠了过来。
　　路恩妤忍不住落泪，略带鼻音的说：「至少你有及格。」
　　「这样就哭啰？」
　　「谁哭了啊！」拉不下脸承认自己的确哭得很惨的事实。
　　「及不及格又怎样，大不了我一分让给妳。」
　　路恩妤愣了一下，抽抽噎噎的说：「我那么伤心，你还开玩笑。」
　　沈宥哲手指一边划过考卷上的计算过程，嘴上一边应付：「就是不要让妳伤心，我才开玩笑。不然，妳要我开玩笑让妳哭？」
　　「你不是平常数学都考很好的吗？」
　　「反弹。」
　　路恩妤被沈宥哲的话弄得哭不出来，但还是配合的接话下去。
　　「我不是失误，是真的不会。」
　　「不会，弄懂就好。」
　　「那你是失误还是不会？」
　　沈宥哲没回答，直接把考卷递回给她，「算式都帮妳写好，自己再算一次后，不会不确定不清楚的，都可以问我。」
　　眼睛在试卷上飘过，路恩妤瞠目结舌的看沈宥哲，「你解的过程比老师精简，却更让人了解。你明明就会还考这样，你是失误，刚刚干嘛不回答我。」
　　沈宥哲淡淡一瞥，「我怕说了妳伤心。」
　　因为我不会才考不及格，我那么爱面子，肯定拉不下脸问考高分的人。你故意自报及格边缘的分数，好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丢脸，沈宥哲你这么做……我会感动的很想说……「人总要在挫折中成长！」路恩妤顿时愈挫愈勇，胜负心油然而生，「你现在是我国中考基测的目标了，哈哈，战友兼竞争对手。」
　　本来已经趴下要take a break的沈宥哲，挑起眉看路恩妤，似乎是被对方迥异的头脑回路给惊醒，「这么快就从数学伤痛中走出来，自我修复力真不是一般人等级。」
　　「接受我的挑战吧。」
　　「唉……」
　　路恩妤自我良好的拉起沈宥哲一只手掌的小拇指，擅自作主打勾勾。
　　「你自己也同意啰。」
　　「唉……」
　　18
　　自从数学五九事件后，路恩妤见到沈宥哲不但会打招呼，还效仿起沈宥哲。沈宥哲看书她就看书，沈宥哲喝水她就喝水，沈宥哲上厕所她就……
　　「妳……干嘛？」沈宥哲感到隐私受到威胁，惶恐的指着正在抽卫生纸的路恩妤。
　　「反弹。」路恩妤连沈宥哲的口头禅都效仿起。
　　沈宥哲看着路恩妤，以眼神告诉，「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一切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真的，真的……」
　　「妳要跟我一起去？」
　　「不行吗？」
　　沈宥哲语气突然别扭了起来，「妳是女生，这样很吃亏。」
　　「蛤？」路恩妤虽然听不懂沈宥哲在胡言乱语什么，还是坦然的接话：「吃亏就是占便宜。」
　　「没想到妳思想这么开明。」沈宥哲忽然娇滴滴地护住自己档下。
　　一旁路过的马尚达忽然大叫：「沈宥哲做猥亵动作！」
　　一时间班上沸腾了起来。目光扫向满脸悲痛的马尚达手指的方向。
　　路恩妤一脸鄙视的看着沈宥哲，保持距离的绕开他，走出教室，朝向厕所这条康庄大道，「厕所当然一起去，只是不同间咩。」
　　某人惊恐面对大众严厉地指责，不知所措的维持同样动作。
　　某人的朋友此时脸上悲痛，心中却回响着奸笑：「谁叫你之前欺负老子，嘿嘿嘿嘿嘿嘿……」
　　19
　　月考结束后，各类活动如雨后春笋冒出。
　　要选参加美术比赛的选手时，沈宥哲发现路恩妤听到「写字」比赛，眼珠子特别圆特别亮，简直可以媲美故宫的夜明珠了。他懒洋洋的趴着睡觉，再听到「写字」比赛提名时，耳朵如狗般动了动，缓缓举手说：「路恩妤。」
　　路恩妤当选，因为只有她被提名。
　　之后的项目，有被提名的就直接通过，少数没有人的由班导兼国文老师的路慧提名两三人，供全班投票。
　　只剩国文演说没有人选。
　　国文演说要口才好，作文好，台风好的人才适合。班长陈伟华通通符合，只是他的英文太好，所以早早被划分到英文演说了。路慧发现了未被推荐的学生中，有一颗遗珠──段考有一科六十一分，在同年级七百五十人中，校排还能进前五十，正在睡觉的沈宥哲。
　　「我觉得宥哲的国文很好，宥哲你要不要尝试。」路慧开口。
　　班上没有人敢摇醒沈宥哲。上次碰他的人，手指差点被折断。要不是路恩妤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沈宥哲松手，看架势他并没有打算轻易饶过对方。
　　沈宥哲想也没想，头抬起来说：「我不要。」
　　路恩妤心里啧啧称奇，沈宥哲看似睡了其实没睡，清醒着却是在睡，是睡着了清醒，还是清醒中沉睡？
　　路慧是典型强势班导，她可以对学生好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但代价是，她问你好不好，只是过过尊重你的流程，事实上，她觉得这是为你好，所以你只要说好就好，其它的答案是没必要的。
　　而沈宥哲承认自己在一般老师眼中不是什么善类，因为他不想去看别人脸色来过活。他做人自己会拿捏分寸，实力不如人也会欣然臣服。他不在意成绩，不在意奖状的多寡。他信奉自己的拳头，自己的能耐。他的口才好，却不会只凭一张嘴做事。他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要了就拼进全力去经营，不要就算你威胁他诱惑他，他也绝对不会动摇。
　　从来，沈宥哲这个人，就只有他自己可以命令自己。
　　路慧按捺住暴动的脾气，等下课钟响才将沈宥哲找来详谈。
　　路恩妤无比开心下课了，和赖星铃直携手奔向名为图书馆的康庄大道。挑选借书约八分钟，剩下的两分钟和钟声比速度跑回教室。
　　路慧吼了一句：「沈宥哲你去坐特别座！」
　　沈宥哲一脸妳内分泌失调就说嘛的表情，「喔。」
　　路慧只好示威的补了句，「你等着你家长来学校约谈吧！」
　　沈宥哲笑了笑，「好哇。」一脸妳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干嘛浪费我下课时间听妳说废话。
　　路恩妤抱着课内延伸书，一脸餍足的表情，凑巧对上沈宥哲邪魅的笑，不自觉加深了心情好的笑。沈宥哲抬起了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在路恩妤单纯的视线下，紧急转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路恩妤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径自回头和赖星铃说说笑笑走回座位。
　　沈宥哲走向自己座位收拾东西，嘟哝着自言自语：「如果摸摸妳，妳会吓跑吧。」
　　20
　　路恩妤向来很容易满足，之前按身高排的位置让自己坐在挺后面，要偷偷摸摸做事很方便，因为班级人数是质数，无论怎么分座位，最后的横排必定会空几个位置。路恩妤恰好坐在从右边数来第三个位置，这位置方便自己做很多想做的事：画画、写写短诗散文小小说等等，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在沈宥哲搬来特别座前，那时的路恩妤可说是班上唯一一个和自己聊天就很快活的奇葩。
　　但是沈某人显然无法对这样的路恩妤坐视不管，三不五时会发出声音让路恩妤正视他的存在。
　　一开始，听到有人发出「呜──」鬼声，路恩妤心里不以为然，想说大白天哪有鬼，一定是听错了。才刚放下心，肩膀却突然被往下压，路恩妤当下吓得连尖叫都叫不出来，活生生石化成statue。
　　直到鬼咯咯咯的笑，路恩妤才注意到自己右边空着的两张桌椅，一张被挪到班级教室最右后方的角落，遗世而独立着。
　　座位的主人正是沈某鬼宥哲。
　　路恩妤看着沈某鬼的落魄样，噗哧大笑。
　　沈宥哲也不生气，配合得把自己缩得比来两客泡面里的脱水虾米小，再挥舞着刚才犯案的小爪子，只差拿个牌子写SOS来求救。
　　沈宥哲可能是太空虚太寂寞太孤单，常会在路恩妤进入忘我状态做自己的事时发出声音来凸显自己的存在。路恩妤一开始同情并且耐心的响应他，直到她观察到，就算自己不理他，他一个人也会灿烂到发霉，就收起那份同学爱。
　　21
　　美术课。
　　一个投入自己生命情感，达到物我合一，再创造出花见花开、人见人说implausibility作品的课，这次要求设计一张生涯规划档案封面。
　　路恩妤心里早就草拟好自己设计的旗袍仕女图，只是不敢怠惰课业才迟迟未动笔，这次可以以美术〝作业〞名义来画画，路恩妤心情激动的回家花三小时完成，数着打成绩倒数的日子雀跃入睡。
　　成品验收日，大家吵吵闹闹的像明天要放四天连假。路恩妤喜孜孜拿出作品，遮也没遮，完全不怕有人会到她这偏僻地参观。
　　「唔，这胸这腰这腿……挺好的。」沈某鬼坐在位置上，声音飘到路恩妤身后。
　　路恩妤光速遮住作品，转头对着沈宥哲露出僵硬的笑容说：「谢谢。」
　　沈宥哲露出一脸不用客气的笑容，「哪里哪里。」
　　路恩妤收起笑容，以极不礼貌语气质问，「喂，干嘛偷看我画的。」如果你仔细听，才会注意到路恩妤的声音中带有点颤抖。她是真的紧张了，一直以来她习惯默默投入创作，却没有给别人看的习惯。就连家人都不知道她无师自通绘画和写文章。
　　沈宥哲轻轻叹口气，「我是不小心看到的。」表情诚恳无辜。
　　路恩妤不想理他。
　　说实话，路恩妤觉得沈宥哲这个人很危险。同龄的国中男生们心智年龄通常比女生们还不成熟，沈宥哲却是个例外。看似无所事事，只是在装傻装无知。路恩妤直觉沈宥哲性情凉薄早熟，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找自己搭话。
　　太危险，得赶快抽身。
　　路恩妤静静的看着黑板放空，四五秒后，斜眼看到沈宥哲平静的看着自己，轻斥，「还看！」
　　沈宥哲委委屈曲的又说了一次：「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路恩妤只好敷衍的说：「好啦好啦，不小心就不小心，不要一直盯着我。」
　　沈宥哲呵呵的傻笑，一脸释然后的满足。
　　几日后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沈宥哲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上次差点惹的路恩妤翻脸后，沈宥哲重新掂量掂量路恩妤的底线，勤奋不怠惰的等待天时地利人和来攻入路恩妤心里封闭的小小秘密花园。沈宥哲坚信再坚固的墙，也一定有缝隙的。欲攻下目标，得从细微处着手。
　　22
　　路恩妤的国文能久立不倒的卡在九十分边缘，全来自她有个无人知晓的习惯──随身带著书啃读。就像聂隐娘把刀藏在后脑，就算你知道她带着，看外表也看不出来。
　　路恩妤一如往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抽出书来啃读。
　　牛皮纸做的书皮很新，是学校图书馆新进的，自己连标题都来不及看，沈宥哲恼人的声音直接人工导读，「是《陶渊明诗集选》耶！陶渊明，本名陶潜，字符亮。宅边有五柳树，自号五柳先生。夏日虚闲，北窗高卧，凉风暂至，恬淡自乐，自谓羲皇上人。世人称他靖节先生，苏东坡说他『质而实绮，癯而实腴』……哇，妳好厉害！女生能静下心来借这种知识书很不容易耶，一般不都是只看言情小说的吗？」
　　路恩妤意外沈宥哲国学常识那么好，突然很羞愧自己肚子里那一点墨水，憋得整张脸红红的。
　　沈宥哲一头雾水看着路恩妤，分析她的表情。是他又说错话了吗？路恩妤怎么了？
　　路恩妤干脆眼不见为净，拿了外套罩住头，趴在桌上装鸵鸟。
　　沈宥哲目光随着路恩妤的鸵鸟举动转移。看起来不像生气  女人真的好难懂。虽然心里这样埋怨，沈宥哲却觉得路恩妤这样很可爱。
　　马尚达从教室外经过走廊时，发现独自憨笑中的沈宥哲，痛惜的看着自己兄弟，「他是又忘记吃药了吗？」
　　杨育杰正好经过，随口一搭一唱，「啊~~冬天走了，春天就不远了。」
　　马尚达被煞到似的看着杨育杰，眼神添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路恩妤的鸵鸟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心情百般复杂，有自叹不如，有瑜亮情结，有点崇拜，有点羡慕，有点好奇……沈宥哲这个人实在太不同了，他有点神秘，难以捉摸，比一般同龄成熟，行为举止却幼稚的不行。
　　班导似乎气未消，针对班上男生训斥了一番：「你们这阶段的女生比男生成熟多了，这阶段的男生，明明是十三岁，心智年龄才三岁。」说完还指了指杨育杰、马尚达、沈宥哲，每指一个说一次「三岁」。杨育杰张大嘴，食指对着自己的嘴，无声抗议。路恩妤看着杨育杰心想：还好啦，只是万年国小脸，不至于只有三岁；马尚达则摸摸自己拥有精壮的身材，不知道此举动是否在暗示；沈宥哲则露出请认养我请照顾我请喂食我请疼爱我的脸，眼巴巴望着路恩妤。
　　路恩妤不着痕迹撇回头。
　　被冷落的沈宥哲则自我沉浸在路恩妤看我了耶看我了耶看我了耶，媲美杜比环绕音效的自我催眠首战夺胜喜悦中……
　　23
　　下午，路慧露出了近期难得一见的笑容。沈宥哲暗自窃笑一番，大抵是今天心情好，他很配合的一抬头看向路慧用弱者小鹿班比可怜兮兮的眼神。
　　路恩妤正读著书皮被包的比埃及木乃伊还〝搞工〞〈请以台语来念〉的古代笑话集。说到这本书，连图书馆阿姨都佩服路恩妤可以在扣除来回程只剩六分三十秒的选书借书时间找出大约和创校时间一样久远，并且没人会借的手写本古书。阿姨们看着这位单纯总是边拿书边说合眼缘的书虫，感觉照她那样挖书，说不定会找出葵花宝典……
　　路恩妤看着这篇笑话，怎么读怎么参透不了。
　　原文：有一妇人，青衫红裙，口里哭着亲亲。问她哭着何人，妇答曰：他爹是我爹女婿，我爹是他爹丈人。
　　路恩妤想，这妇人所哀悼的是谁？
　　班上忽然吱吱喳喳的讨论窗外站着的男人，路恩妤看到班导路慧带着微笑出教室迎接。
　　路恩妤听到有人说那是沈宥哲的爸爸，路恩妤看了看沈宥哲再看了看窗外的男人，觉得如果那男人是沈宥哲的爸爸，那沈宥哲可能是长得像妈妈。外面那个人虽然有点年纪，却有种可靠感。重点是他超有型，有点像金城武，怎么会是书呆子沈宥哲的爸爸呢？
　　路恩妤光是看着渐行渐远和班导路慧走在一起，据说是沈宥哲的爸爸回头看了沈宥哲一眼，自己就兴奋的快要冲回家拿户口簿改父亲的名字了，想必老妈不会介意，毕竟要说最占便宜的是她啊！
　　沈宥哲用口型不知道说了什么，仿金城武瞇着眼笑了笑，笑得路恩妤整个心花怒放。
　　沈宥哲看着那位有钱好办事的六子叔终于离开教室，收回视线准备闭目养神，看到路恩妤还在痴痴地望着六子叔的背影，心中警铃大响，语气不善的说：「路恩妤妳再看什么？」
　　路恩妤闻声收回欣赏一切美的事物的眼神，擦擦口水。神智还在游离中，忘记自己讨厌别人发现自己在看课外书，很自然的说：「我在看笑话。可是看不懂。」说完还举起被自制可拆解木乃伊式书皮封套包住的书。
　　六子的出现令沈宥哲萌生竞争感，难得撕毁平常对路恩妤笑瞇瞇的面具，霸道的一手抽出路恩妤手中的书，另一手指着自己曾被路恩妤窃笑的特别座，以他私底下一贯的命令口气说：「这里坐下！」
　　路恩妤迷迷糊糊的坐下。
　　路慧一气之下设的特别座是由两面墙组成，而冬天的冷风打在墙上会沁入到座位四周。本来热闹的班级，声音响度会递减，可是隔壁班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沈宥哲总是找自己说话，是因为很孤单吗？大家正常的上课，只有他一个人，听着班上和隔壁班差不多的老师说话声和异常低温的座位……路恩妤想到这，突然替他难过。难过之余，想到自己之前不理孤单的沈宥哲，更加内疚，更加想离开这个座位。
　　沈宥哲脑子搅成一团糊，明明看著书，平常的一目十行现在根本发挥不出来，想到的看到的全是路恩妤看着六子哥时的神情。沈宥哲大大的深呼吸，速战速决的问：「哪里不懂？」
　　路恩妤决定要对沈宥哲好一点，于是很乖巧的有问必答：「他爹是我爹女婿，我爹是他爹丈人。那这妇人所哀悼的是谁？」
　　沈宥哲努力思考，因为无法集中注意力，便在心中啐了一句：该死的笑话。
　　正当沈宥哲的脑力和集中力在互相拔河时，路恩妤脑中灵光一现，食指在空中虚指，说：「儿子！」
　　窗外六子恰好回来，角度上亲临了路恩妤手指沈宥哲，惊喜的说：「儿子！」那一幕。
　　六子低低地笑着。
　　沈宥哲闻声猛地回头，看见笑声来源六子叔正朝自己招手，语带不清的说：「儿~~子~~吾~~儿~~」
　　沈宥哲瞬间风化。
　　「事情处理好了？」出了教室后，沈宥哲冷冷的说。
　　「儿子？」六子嘻嘻笑笑的揶揄着，「教室里的小姐模样清秀，原来是为父未过门的媳妇？甚好甚好。」
　　「如果你的钱……」沈宥哲意有所指。
　　「啊！那钱……」视财如命的六子故作痛苦的说：「就当我和她的礼金吧。」
　　沈宥哲气急：「去你妈的礼金。钱我出原先的两倍，你给老子滚离这。」
　　六子看沈宥哲真的大动肝火，连自己都自称「老子」，才正色道：「我知道你讨厌人命令你，但是国中生活就是这样，尽量把自己的长处展现出来，争取得奖的机会，这样你报学校才有东西可以拿去加分。你现在是改走在正途，不比从前日子靠拳头说话。我知道新人中你最有头脑，但是你会多少懂多少还是要拿出一些证明。你老师说了，她觉得你很有实力，只是不参与班上事务，有时候还影响班上团体学习氛围。你要学的是团体活动，一个班级三十多的人数你都处不好，还放话说领导黎氏企业？你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等得到大家的认同再说吧。」
　　六子凛然说完，忽然心虚问：「那女孩该不会是马尚达说的路恩妤？」
　　「嗯。」沈宥哲漫不经心答道。
　　「马尚达说你坐那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
　　「嗯。」沈宥哲依旧漫不经心答道。
　　「可是你老师说看在你是初犯，要让你回到正常座位……」
　　「哦？」沈宥哲语调稍变。
　　「那个扮作你监护人的契约还算数吧！我可是达成了任务了，任务中本来就会有不确定因素、突发状况和一点点风险。」六子忽然耍赖。
　　「当然算数，白纸黑字打好再拿来给我签。」沈宥哲一脸诚恳记的叮咛：「记得打上日期啊。」
　　六子一想到准孔方兄将要莅临自己口袋，顿时毫无警戒，立即眉笑眼开，「没问题没问题……」
　　看着六子叔咧着嘴欢天喜地的回家去，沈宥哲无比狡诈一笑。
　　若干年以后，六子无比痛心在终于拥有投票权的沈宥哲面前知道自己大大小小的契约为无效。因为我国民法规定七岁以上、未满二十岁且未结婚的未成年人属于限制行为能力人。限制行为能力人年纪尚轻，虽具有部分生活经验，但判断力仍显不足，故其法律行为原则上须得到父母或监护人事前之允许或事后承认，才具效力。
　　六子颤抖指着眼前的沈宥哲，「你诓我！」
　　沈宥哲无辜的说着：「六子叔，你错怪我了。我虽然是新人中最有头脑的，可是判断力仍显不足……」                               
　　路恩妤望着回到前排座位的沈宥哲，看着他笑笑的和新座位旁的同学聊得开心，心里有点落寞。
　　他果然很高兴可以离开特别座。
　　如果……当初坐她现在这个位置的人是其它女生，他也会像对自己那样对其他女生那样吗？  
　　路恩妤莫名生气，很生气，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有点苦涩，有点紧张，心好像被针破入，扎得有点痛，抽得有点麻，然后在沈宥哲感应到自己视线时，针扎处如同被酒精棉花冰冷的亲吻，沈宥哲客气一笑，自己的痛就减轻，也醉了。
　　路恩妤忽然觉得冬天风吹得令人伤感。
　　路慧满意的看着路恩妤在这次国文平常考维持在九十分，路恩妤也一脸不辱使命的模样。沈宥哲看着她们，有种武则天武曌欣然看着上官婉儿的感觉。他胡思乱想着，是否没有自己的干扰，路恩妤的课业才会突飞猛进？自己的存在其实是她的绊脚石？沈宥哲明白所谓的情场若是失意，事业就必须得意的道理，便也开始卯起来读书。
　　马尚达最近很苦恼。从他第一次明白白手起家这句成语，就对自己的力量注入了无数的时间和爱，行事走行动派──说不过，打！做不了，跑！唯一臣服的对象是沈宥哲。但是沈宥哲最近在学校戴起眼镜专心读书，放学回家长眠不起，连自己在学校把班上闹得鸡飞狗跳和偷掀他的衣服也不骂，晚上自己私闯他家住宅抠他沉睡中的下巴也无感。
　　马尚达看不下去这样的沈宥哲，毅然决然移情于杨育杰，开发另一个春天。
　　于是马尚达趁国一那年冬天风在吹，勾搭上扬育杰了。
　　同时路恩妤没有和蔡佳君做成朋友，却被蔡佳君的挚友张玉贞以一本梦梦漫画给勾搭上了。
　　路恩妤的求学之路再次岌岌可危。
　　24
　　元月元日，就是俗称的一月一日，元旦。
　　以往元旦，因为国小离高雄半屏山很近，那时的小恩妤会参与学校举办的元旦登山活动。一大早吸入清新冰冷的空气，虽然很冷很想睡，心情却又很亢奋。一路爬上去，到顶时看日出，老师们会发下许愿卡，等大家写完新年新希望再投进心愿宝盒。投完可以拿到收纳式迷你红包，红包内有一块钱，象征一元复始。在山顶待一会儿，吃吃东西，喝喝水，稍做休息在走下山，边走边拿铁夹子捡垃圾。回校后有参与者还可以领到炫儿童贴纸。每年元旦活动对小恩妤来说是很划算的。学校到年底会发还许愿卡，小恩妤美滋滋的发现有亲自去爬山的同学，愿望真的都会实现，比如长高啊，变瘦啊，字变工整啊。
　　近年来则改为流行跨年，路恩妤茫然的想：管它是什么，反正晚上不能睡，我就吃消夜读书。
　　读书……
　　路恩妤眼睛一亮，速速带上赖星铃跑向图书馆挖宝去了。
　　赖星铃幸福的贴上偶像海报在自己房间。偶像们的电视剧小说、全新专辑等，已经预购好了。元旦那天的演唱会，票也抢到了，车也订好了。
　　赖星铃在元旦倒数前开始拼命读书，就为了元旦那天可以好好玩。
　　沈宥哲仔细思考了元旦要干嘛，却发现自己似乎人生没有元旦。
　　是说他的联络簿从来只写几月几日。有一次国小三年级自己忽然抽风写上年份，竟然写上自己入学那一年。六子不停笑他，后来他再也不写年份了。
　　沈宥哲读书是不分阶段的，所以有时候帮里有童书快乐学英文，他就学写ABC；有国高中的书，就稍微动动脑解题；有成人书，他就实作。咳咳咳，别想歪，他只是指股票操作之类的。假如你指着沈宥哲的教室说：「你国三了。」他可能会喃喃的说：「又过两年了，好险联络簿我没写年份，不然又会被笑。」完全不会怀疑你，因为他读书读到忘年。
　　马尚达今年元旦照样约了许多姐姐们吃饭，沈宥哲一直不明白未成年的马尚达为什么每年要做出看得见却碰不了的行为。马尚达则是难得露出深沉的表情说：「小屁孩，你不懂。」，沈宥哲则学他深沉的表情，拍拍他的肩，一脸少年老成说：「年轻人，好好注意身体。」
　　路恩妤的新年新希望是：考第一名！
　　赖星铃的新年新希望是：可以考上雄女！〈赖星铃妈说：要是没上雄女，就断绝妳支援偶像们的钱。〉
　　沈宥哲的新年新希望是：……〈睡着了〉。
　　马尚达的新年新希望是：我要赶快十八岁！这样才能……〈以下省略〉
　　岁末将近，大家各自怀着不同愿望，一同迎接新的一年、新的学期。
　　

☆、吵吵闹闹，心浮气躁的过渡期

　　01
　　现代的小孩
　　「那个xxx，真是有够机车的。」「对啊！」自从上了国中后，这些抱怨的话，我已经听到都快被起来了。上课的时候，台上讲的很激动，台下讲的更激动。老实说，现在小孩的品行、礼貌，实在有够低。做错事，被骂了，回家的时候乱讲一通，只说出如何被老师处罚，却不敢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前的家长知道后，老师说完带回家再罚；现在的家长知道后，非常火大，以为真的都是老师的错。
　　我现在在的这个班级，有个第一次段考班上第一名的男生，上课的时候装笨，老师问话，他都回：「你说什么？」而且上课时一直和别人说话，老师讲他时，他都一直否认、顶嘴。
　　现代的小孩，连谢谢、对不起都不会说了，更不用说什么有礼貌、品行好，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到，那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
　　PS文中提到的男生，自从他坐到我附近后，发觉他的本性不坏。不过他说会书法，我有点怀疑，如果怀疑成立，他的谎言与现代小孩的品行不谋而合。
　　「沈宥哲，你会书法？」念完作文的马尚达不怀好意的笑。
　　沈宥哲黑着脸看幸灾乐祸的马尚达。
　　「拜托，我一看就知道路恩妤作文写的是你。你看，如果用借代法，把有『现代的小孩』的意思换成你名字『沈宥哲』……咳咳像是，『沈宥哲的品行、礼貌，实在有够低。」还有，『沈宥哲，连谢谢、对不起都不会说了，更不用说什么有礼貌、品行好，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到，那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呢？」
　　沈宥哲忍无可忍举起手，马尚达闭上眼大叫「别打我」，嘴角却在扬。看着那恶样，恐怕沈宥哲真的揍在马尚达身上，他都会当爱抚。
　　「拿来啦。」
　　「啊，别撕！」马尚达看着沈宥哲用力的将纸张对折后，手用力的扯，原来是在将压痕用深一点。随着纸张越折越小，甚至被塞入沈宥哲口袋内，马尚达脸上了然的笑容，越扩越大。
　　「你不觉得路恩妤的用字遣词，都来自于老师们的抱怨吗？这表示她很单纯，但也很容易被人影响。」
　　「还有来自你~」
　　「这样很好不是吗？喜欢也好，讨厌也好，总之她的生活不再只有长辈和读书，还有我。」
　　马尚达嬉闹中，唱着「我恨我爱你」。唱到「我爱你」三个字时，手还不小心拍打到沈宥哲胸口。
　　「请问，有看到我的考卷吗？……噢，你们继续。」路恩妤说的一半自动消音，迅速转身离去。
　　抱歉我没准备好第一个班对会是男男。
　　02
　　「路路妳看，哪个比较帅？」
　　在路恩妤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赖星铃拉她进班上女生的小圈圈，忽然听到，「对啊，问路恩妤比较准。」
　　呵呵，这是在说我审美比较好吗？害羞。
　　我扭扭捏捏故作承让地说，「干嘛问我啊……人家不……」会说不好的！！
　　「问路恩妤比较准啦，因为全班女生就她一个韩国人都不认识啊！她都不认识，当然看谁帅，谁就是比较帅，难不成她第一次看SJ成员可以看出他们的内在啊。」
　　「……」
　　路恩妤坐在蔡宜家面前。
　　蔡宜家在班上也算是一个微妙的存在。她的皮肤白皙，眼睛微瞇时，有点像高雅的韩国小姐，偏偏她穿时装的样子很清纯。不只端正的外表，还给人一种聪明女孩的感觉。
　　但是她也不特定和谁要好，不过目前追星追很疯，成绩又好的就是她了。
　　这次女生们聚在一起，便是因为宜家带来介绍韩星的杂志、专辑。
　　杂志摊开。
　　女生们看着路恩妤，路恩妤看着韩国人的脸。
　　穿西装拍的团体照，汗，怎么好像都一样。
　　「那个脸都有点小，看……」不清楚欸。
　　「对啊，脸小身高，不像我们班的男生还比女生矮。」
　　呵呵，我们也才国一，不能用择偶条件来看嘛。
　　「……嗯。」大家用那种等大乐透开奖的表情这样看我好吗？审美是没有标准答案滴。
　　「他吧！」选了一个长得比较好认，如果大家怀疑我乱指，我还可以再指出一次的那个。
　　「哪个？哪个？」大家哗的全冲过来，吱吱喳喳的讨论，路恩妤在人群中被挤出来，还听到赖星铃撕心裂肺的喊，「为什么不是我的圭贤！」
　　直到路恩妤国三毕业，排除了美声圭贤，她还是不知道当年被我翻绿头牌的是哪位美男……
　　不过，那年风靡国一女生的〈Sorry,Sorry〉，除了洗脑外，过节亲戚聚在一起时……
　　那个看到路恩妤不叫姐姐，一直说「嗯嗯鱼」
　　那个看到她坐椅子上，一直乱转椅子害她头晕
　　那个看到她东西较好，扯着她头发抢，嘴贝戈戈表弟，终于变得有礼貌！
　　嘿嘿，他为了讨长辈欢心，不停搓着手说Sorry的模样实在大快人心。
　　男团洗脑歌是〈Sorry,Sorry〉，女团洗脑歌则是〈Nobody〉。
　　关于歌名nobody，对于一个连全民英检是什么都还搞不清楚的路恩妤来说。享受歌曲之余，却不明白它的主题，实在是太痛苦了，于是她问班上英文好的人〈Nobody〉的意思。
　　女生吉祥物卢泰颖说：「no是没有，body是身体……没有身体？」
　　班长陈伟华说：「我记得……body也可以当作尸体。」
　　我：「没尸体~没尸体~Bonjour(法文你好)~」
　　多年后证明，三个臭皮匠不见得胜过一个诸葛亮。
　　03
　　「妳回家都一直在读书吗？」
　　哪里来的萌物！路恩妤保持文静脸说，「还有看电视。」
　　卢泰颖露出他可爱的牙齿继续问，「我看妳都很认真耶，妳都不会有看不下书的时候吗？」
　　「呵呵，课外书也是书。所以我学校的功课暂时不想写了，就偷偷看课外书。」
　　「那妳国文是怎么读的啊，一直考很好。」
　　「所以要多看书。课本写的只是基本的，赏析后面的课外延伸，才更应该去读。我看过我们学校图书馆了，课外延伸推荐的书目都有。」
　　卢泰颖又问了些读书的事情，无意中撒娇卖萌……
　　热泪盈眶，这种有弟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认真的女孩，却考赢不了你呢？」马尚达说。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白目的夸奖，一句话伤了两个人呢？」沈宥哲说。
　　「有吗？我在夸你，惋惜路恩妤。哪有伤人？」马尚达不服气。
　　「你没听过『打在妻身，痛在夫心』吗？」杨育杰开口。
　　「没听过。」马尚达诚实。
　　「没文化。」沈宥哲说完转身离去。
　　「没文化。」杨育杰学着说，转身离去。
　　「……陷入爱河里的人都是不可理喻的！」
　　卢泰颖见沈宥哲和杨育杰离开，好奇的问，「马尚达，你在班上成绩还不错，可是感觉你平常没有像路路那么认真。」
　　「谁说我不认真！」马尚达不服气，「我补习班考卷多到爆，你看！」马尚达从他书包拿出一迭又一迭的复印件试题，每一科目都比课本还厚。
　　见路恩妤和卢泰颖惊讶的表情，马尚达很是满意。
　　「你每一题都有写？」卢泰颖很快恢复理智。
　　「有啊，你看……」马尚达边说边写，迅速写满A4纸的一面，「BBACD,DBBAC,DCDCA,CCCCB….」听他毫无悬念的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记圆周率3.14159265359…
　　「我真不敢相信有你这种实力的人存在，我们14班月考年级总平均，国文还能拿第一。」卢泰颖喃喃道。
　　「弟弟，运气也是种本事好吗。」
　　「那你英文科怎么不猜。」路恩妤提出疑问。
　　「哼。」马尚达忽然脸红。
　　「哎呦。」在路恩妤还是不懂时，卢泰颖模糊地说，「英文老师，人长得小家碧玉的……」
　　「哼。」马尚达明显的心虚。
　　英文老师为了让大家更专注在英文，说要玩游戏。说到玩，就是要分组，整组总分最低的两组，采连坐法被处罚；总分最高的两组，奖励平时成绩多五分。
　　路恩妤并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这样的教学方式。不过她自己本身弱科就是英文，所以为了不拖累别人，只能更认真的背单字了。
　　然而结果还是不能尽人如意，路恩妤果真是总分最低的两组之一。
　　英文老师露出一个小孩子调皮的微笑，「处罚就是……登登！生吃柠檬半颗。」
　　沈宥哲紧张的看路恩妤。
　　杨育杰气馁的等着去吃。
　　马尚达愣了愣，勉强挪开看英文老师的视线，观察路恩妤的脸色。
　　路恩妤平静去领了半颗柠檬，回到座位前，先偷瞄早一步去受罚杨育杰的反应。
　　杨育杰吃的正欢，抬头看见路恩妤，还咬着柠檬在笑。
　　路恩妤默默心想，杨育杰心智还正常吗？
　　看着手中柠檬，路恩妤咬咬牙憋气去咬。嗯……没感觉？路恩妤快速又优雅的鼻子吸气，毕竟嗅觉是通味觉。嗯……还是没感觉？
　　路恩妤干脆一口咬完，腮帮鼓鼓的，用口腔肌肉推挤出汁。
　　沈宥哲目不转睛的看路恩妤。
　　杨育杰跑回讲台，自愿的再次受罚。
　　马尚达松了口气，问：「不酸吗？」
　　路恩妤用手势比了比一小点。
　　马尚达戳了戳路恩妤腮帮，如释负重的笑了。路恩妤不满的发出唔唔声。
　　沈宥哲眼里快喷出火了。
　　英文老师也疑惑，「怎么你们吃的好像不是柠檬。」英文老师再次露出熟悉的微笑，路恩妤顿时感到又有事要发生。
　　「我来高雄教书，是第一年。教完你们这学期，我就要调回北部了。可是委员会要考察我的教学状况，所以我要录一段上课影片。我觉得你们是我带的班里面上课最有互动的，就下礼拜四录啰。」英文老师俏皮的笑笑，「大家记得穿的整齐点喔。」
　　班上传来一些像是「老师不要走，继续教我们。」「老师为什么要回北部。」的话。
　　录像那天，马尚达难得把自己弄得整齐，象征男生学号的绿色甚至有了漂白剂染过的痕迹。
　　英文老师呵呵地笑，「你们不用那么拘束了，就像平常上课那样就好。我就喜欢你们有互动，比较活跃上课的样子。」
　　开始录像，大家都很沉默和僵硬。英文老师点了几个人念课文，教完课文，留时间给我们写习题，再点人上台写答案。这时班上气氛才活跃了起来。
　　影片录完，大家都松了口气，教室又开始闹腾。英文老师夸奖了几句，副班长路恩妤拿着点名本给她签名。英文老师的签名明显不像她的言语那么有力，她收拾完东西，急匆匆的离开教室。
　　04
　　「天气好热。」路恩妤挪了挪位置，身体表面没覆盖的桌子和椅子面积稍微能降温。路恩妤百般无聊的用手背感受刚才身体趴的地方。「热得我快要融化。」
　　「融化好啊，这样妳体积就变小。」下课坐在马尚达位置上的沈宥哲接话。
　　路恩妤看他一眼，「你体积才挡住我的风咧。」
　　沈宥哲看了路恩妤一眼，「马尚达过来吹电扇。」
　　马尚达一来，立刻很没同学爱把教室后面的电风扇挪到沈宥哲和路恩妤可以吹的到风的方向。又跑去教室后面洗手台，弄湿毛巾，坐在沈宥哲附近空位，把毛巾盖在脸上挺尸一起吹风。
　　班上剩下同学见马尚达和沈宥哲占用一个电扇，敢怒不敢言。路恩妤没有化身正义使者，想说反正下课教室没什么人，也没几分钟，待会电扇在放回去也不是不可。
　　「嘿嘿。」路恩妤得意的笑，从书包里拿出保温袋，拉炼拉下，诱人的白气徐徐冒出──一瓶结冻的绿茶。
　　沈宥哲的眉毛不自觉挑了一下。
　　路恩妤挑衅的将瓶盖打开，本想优雅的，不料结冰的瓶盖锁的紧紧的。路恩妤努力保持脸上优雅的挑衅，转了几次，直到用衣角包裹才打开。路恩妤迅速的吸了一口，「嗯~真冰！」
　　沈宥哲的眉毛又挑了一下。
　　路恩妤兀自咋咋舌头。
　　「我也要喝。」
　　路恩妤愣了愣，「我喝过了欸。」
　　「没关系。」
　　「呿，我有关系。」
　　「我想喝！」沈宥哲虽然是吼出来的，声音却像小孩在向大人撒娇。
　　一直挺尸的马尚达，脸上毛巾忽然喷出一口气，随后大吼，「靠，沈宥哲你别那么恶心，撒什么娇？又不是女的。」
　　沈宥哲立刻反手摀住马尚达脸上毛巾。
　　马尚达四肢剧烈挣扎后，继续装死。
　　路恩妤觉得有趣，悄悄绕过去用冰绿茶冰他的脸。马尚达脸反射的抖动，气得把毛巾拿掉，吼，「沈…！路路？」本来作势要摔毛巾的动作，硬转成擦脖子。
　　路恩妤嘻嘻笑。马尚达也不好吼女生，侧过身看沈宥哲，「你看你带坏了好学生。」
　　沈宥哲转移话题，「等一下谁的课？」
　　「彩虹老师的课。」
　　「噢，妳说屁股下巴那位吗？」马尚达接话。
　　路恩妤冏，「他下巴的确是凹进去，通常外国人才有。你不觉得男人有那样的下巴很有魅力吗？东方的代表不就是黄晓明。」
　　「黄晓明是谁？」沈宥哲问。
　　「最近电视台播的《神鵰侠侣》里面的杨过。」
　　「上课啰，大家安静。」风纪提醒。
　　「彩虹老师说这节看影片。」体育股长接着说。
　　全班欢呼。
　　「谁要帮忙借投影机？」
　　班上男生拚命挥手，马尚达举都不举直接站到体育股长旁边，彷佛他本来就是帮忙的固定班底。
　　体育股长，「……」
　　毕竟教务处在大门前栋，三楼悬空正中央，借投影机的路程有些远。空下的时间就听彩虹老师在喇咧，忽然有人问，「老师你觉得我们班，谁比较帅？」
　　彩虹老师认真地反问，「只有脸吗？」
　　问的人点头。
　　「许志宇还可以吧。」
　　全班安静。提问题的人小声地说，「真的只有脸。」
　　许志宇很帅的笑着抗议着，被大家自动无视了。
　　话说许志宇也是一名传奇，不过后来他不在这个班了。
　　问的人又问，「老师那你觉得我们班女生，谁长得比较漂亮？」
　　彩虹老师再次认真。路恩妤不以为意，只是想着说好的体育课呢？
　　「是没有漂亮的，因为我觉得漂亮的就像我女朋友那样。不过你们班是有几个气质很好的。」彩虹老师指着，「这边数来第二排第三个。很清秀。」
　　路恩妤跟着看过去，是蔡宜家。
　　「还有这排倒数第二个。」
　　沈宥哲看着路恩妤。路恩妤还在看宜家，见宜家转头看自己，便客气的笑。
　　彩虹老师又补了句，「就是看起来很聪明，正在对别人笑的这个。」
　　路恩妤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
　　杨育杰突然哦了一声，解除路恩妤的窘境。
　　后来看了外国影片。毕竟那时台湾的电影产业尚未崛起，体育电影更是少之又少。外国体育电影故事，大抵是一个犯过错的体育国手，后来去有一群坏学生的球队当教练，最后他们建立起深厚情谊的励志电影。
　　看完影片，路恩妤才发现保温瓶里的冰绿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路恩妤下意识看沈宥哲，沈宥哲无辜的看回去，手里却握着冰绿茶瓶。瓶子里头的绿茶已经没了，只剩下隐约有茶的颜色的条状冰块。
　　「还妳吗？」
　　路恩妤咬牙切齿的说，「就送你吧。」
　　沈宥哲高兴的笑了，在路恩妤眼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沈宥哲用力甩了甩瓶子，条冰瞬间碎成剔透的冰渣。沈宥哲满意的打开瓶盖，倒着瓶子吃碎冰。「嗯~真冰。」
　　路恩妤催眠自己，「反正女生不能喝那么凉的东西。」
　　沈宥哲嚼着冰问，「为什么？」
　　「女生喝多伤子宫。身体为了保护子宫，会长出更厚的脂肪。」路恩妤摸着肚子，「我才不要有小腹。」
　　「嗯，所以我是在帮妳。」
　　路恩妤，已经气到没气了，「好好吃你的冰。」指了指自己，「大人。」又指沈宥哲，「小人。」总结，「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宥哲嗷嗷地说，「我是小人！我是小人！我才三岁！」
　　在收录像机器材的马尚达抬头大吼，「沈宥哲你是又在靠北拟哪。」
　　刚好班导路慧进来，「马尚达我看你又在嘴巴脏，给我去洗手台漱口三次。」
　　05
　　大概是马尚达违反班规成累犯，莫名的有一天上课时，座位被掉到讲台前面。坐在那里后，开始了各种倒霉。
　　路慧说，「我们来抽人，上来写习作的答案。」说完递签筒给马尚达，马尚达战战兢兢的抽了几个人，念出号码。有时抽到几个平常不写作业男生的号码，尤其是沈宥哲这种不写作业，常在上课时抄别人的作业却被抽到，根本没时间抄，经过马尚达就会揍他。惹得一个抽签，马尚达就更新一次仇恨值。
　　又或是有些老师习惯上课时，随口问一句，「还有问题吗？」偏偏马尚达会很认真的问，该课老师就会很想揍他，偏偏又得忍住。毕竟不是只有学生想准时下课，有些课告一段落，老师也想准时下课。路慧则是毫不客气拿点名板作势打马尚达，而马尚达灵活的闪掉。有时他没闪掉，拍到肩膀上，就开始演。
　　演得最好的当然是装死。
　　有时演得太像，逗得路慧太后龙心大悦，那堂课班上的气氛就会轻松很多。
　　路慧难得如沐春风的进来教室上课，手上拿着许多单子。
　　「你们这学期奖状得了很多，我都拿到手软了。」路慧难得笑得那么灿烂，有点像加菲猫。「秩序、整洁还有之前的美术比赛。」路慧边说边把说过的奖项往讲桌旁小桌子放。「你们知道秩序、整洁优胜或甲等是可以换算点数的吧？十五点可以穿便服来学校一次。那秩序、整洁奖状就班长和副班长上去领……咦，不对。班长陈伟华这次还要领前五名的奖，领完班上在领个人奖，可能会来不及，谁自愿上台代领？」
　　马尚达拚命挥手。
　　路恩妤说，「班上事务，马尚达都好积极。」
　　沈宥哲懒懒的说，「他只是不想蹲着晒太阳升旗。」
　　「好吧，那就马尚达。」路慧语气虽然显得勉强，但是心里就是喜欢这种她问话，学生急着回应的感觉。路慧又接着念了前五名的名字，提醒这些人要去领奖。顺便教大家前三名的借代讲法，「我们说的冠军、亚军和季军，也就是古代科举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所以我们可以说吴曼薇是状元，许志宇是榜眼，赖星铃是探花。」
　　马尚达显然是被第三名→季军→探花→花→赖星铃给吓到了，脱口说出，「好大的一朵花。」
　　班上传来大家低低的笑声。
　　马尚达不怕死的又说，「榜眼？是近视 (进士)吧？」
　　许志宇笑着不服气，「欸，不要说出来。」
　　路慧拿着讲桌上剩下的几张处室公告单，卷起来K马尚达。「让你说，再说，都给你说好了。」
　　沈宥哲火上加油，「马老师好。」
　　路慧：「说别人，啊你自己咧。」
　　忽然有人说，「阿达。」
　　第二个人说，「阿不达。」
　　第三个人说，「阿里不达。」
　　班上笑成一团。
　　马尚达，「……」
　　说到最后，还有人说，「阿鲁巴。」
　　马尚达气得跳起来，「说我阿达阿达就算了，谁给我阿鲁巴的！」
　　全班还是一直笑。
　　路慧插播，「说到近视，许志宇你快点给我去配眼镜。这个睁着眼等于没睁的，我怀疑你是不是假藉没眼镜名义，座位才能越换越前面，变成坐梅花座。」
　　杨育杰暧昧的发出哦声。
　　许志宇笑着要做辩解。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说话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身为榜眼讲话却还没有重点，于是不只班上同学，就连班导也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沈宥哲忍不住笑出来，「许自语。」
　　06
　　「齁，外面真的很吵，老师。」马尚达什么话都敢说，因此班上越来越多人喜欢他。
　　路慧看了看教室外面的施工，也没有办法。毕竟学校的工程是要做的，不过选在期末前的模拟考周动工，的确是不妥。
　　教室安静的考试，显得外面工程敲打声更清晰。
　　考完试后，成绩好的聚在一起讨论，毕竟他们的准确率比较高；中等成绩的好奇围过去听分析；读书不在行的，便什么都抛在脑后，有的对自己成绩更不以为然的，开始约考完试，去哪里玩？段考周，在国中算是变相的放假。教育局规定星期一不得考试，所以星期一没功课。星期二、三、四考半天，考完就可以回家休息。星期五，大多在检讨考卷，有的科目还没改完的，该科老师还会放电影，可想而知，星期六、日玩更疯。
　　前提是──对〝考试分数维系着孩子与家人的亲情〞这件事胸有成竹或无惧或看开(？)的话。
　　期末考完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考题谈正解谈未来的……还是课业。
　　「这次社会好像还好，地理就经纬度判断，台湾历史就那样。更好笑的是，公民本来有三个分类难的，就是第一张题目卷背面最后一大题有选项填空的，它的问题最后两个字不就是答案……」
　　「还有那个数学竟然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她来问试题有没有问题时，我吓到。」
　　「都考完了，明天星期五应该只会给答案和问问题，不会上课。爽耶，没作业。」
　　「嗯，下礼拜二健康和音乐课应该给完答案会看电影。不对，你白痴哦，上暑辅，还是有作业。」
　　「再来就选干部。下学期要等着缴注册费、领新书，然后终于不用写家事护照了。」
　　「二年级生物会变理化，听说很难，不是界门纲目科属种，而是化学元素那些要背。」
　　「噢……我比较担心历史。我们从国小中年级学到国一才搞清楚原住民是哪十二族，现在却要花一年学中国历史再考……我觉得我死定了，我只知道三国欸。」
　　「听说原住民还在持续增加，别忘了国小课本是九族，国一十二族，现在好像要十四族了。」
　　「路慧说过了，现在国一考得好的，国二国三不一定，名次随时会翻盘，也随时会有脚踏实地的黑马窜出。大家要学的一样多，就看谁比谁更能熬。」
　　07
　　学校格局总共有三栋，三栋大楼都没名字，因为学校是从莲池潭旧址迁移到新左营。莲池潭算是眷村，新左营是都会区，正在发达中，附近不只盖了本来首都台北才有的捷运，又新添了台铁和高铁站。
　　因为没名字，就干脆说，一年级那栋、二年级那栋、三年级那栋……
　　一年级和二年级连接处是级任老师办公室；一年级楼下是处室、楼上是音乐教室和活动中心，整栋楼宽；二年级楼下是资源班，是最窄的大楼；三年级每层靠楼梯是导师办公室，楼下边角是厨房。在一栋时，常常看到训导主任巡班；二栋是摆脱菜鸟男学生巡资源班；三栋整个死寂拚基测，偶尔有学妹偷跑过去找之前社团学姊，是国三男老屁股们唯一看到春天的时候。
　　「虽然这个教室路慧说风水更好……」再次当上班长的陈伟华带领全班迁移新教室，任由凉风吹得自己俊雅飘逸。
　　马尚达接话，「外面工程更吵了！」
　　本来以为摆脱国一靠操场的教室，以为同时摆脱别班上体育课欢呼声和重修升旗台的工程声，哪知学校抽风在国二和国三大楼间的草地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但很花钱的东西。
　　「进来吧。等等还要去搬新书。」陈伟华无奈的说。
　　新教室真的很凉，大家叽叽喳喳的聊天，毕竟过了一个暑假，有的人剪了头发，有的人长高变黑。
　　陈伟华在黑板上专注的写课表和座位表。
　　大家先坐好指定位置，然后就听见一直都长很高的马尚达说，「沈宥哲人咧？」
　　杨育杰听到也跟着找。因为沈宥哲比他高，就往他后面排的位置看。
　　路恩妤放好东西在抽屉，拿着记事本抬头要抄课表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怨念从黑板旁扑面而来。
　　「……」
　　只见一排个子娇小的女生中，莫名有个突兀的身影。
　　整洁清秀的学生妹制服，他穿着长裤。
　　飘散的长发，他修的奇短。
　　桌面散发粉红泡泡，他一片阴暗。
　　路恩妤若无其事的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事。
　　马尚达已经发现了，笑的花枝乱颤。
　　杨育杰大叫，「沈宥哲你怎么坐这么前面！」
　　班长陈伟华像是早料到有人会问，头也不回的边写黑板边说，「马尚达表现良好，路慧班导决定纵虎归山，第二号危险人物沈宥哲就调过来。」
　　「说什么呢你？」马尚达怒气冲冲。
　　「纵虎归山。」
　　「不。沈宥哲怎么会是第二呢？他明明是第一！」
　　杨育杰也跟着嚷嚷赞同。
　　沈宥哲了无生机的趴在桌上，只差没有嘤嘤哭泣。
　　忽然有人说，「这间教室墙壁贴了好多前一班整洁秩序得奖的奖状。」
　　路恩妤随口说，「搞不好不只前一班，还有前前一班，和前前前一班。」
　　班长听到轻笑一声。
　　沈宥哲座位气氛更低气压了。
　　大家各忙各的整理新座位，整间教室忽然静了下来。别班班导麦克风开得稍微大声，正在激昂的勉励学生。
　　忽然一名女路人走进教室。
　　班上有人注意到了，出口说：「妳是不是走错班级了？」
　　女路人顿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看班牌，「这里是二年十四班，对吧？」
　　提醒的同学愣愣的点头。
　　女路人笑笑，「那我没走错，我是你们的新班导。」
　　班上同学一整个措手不及。
　　鸦雀无声。
　　08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换老师了，路慧根本没提。」
　　「她上学期还说我们是整洁秩序拿优等最多次的班级，说什么以我们骄傲。」
　　班上传来大小不一，或震惊，或讶异，或难过，或埋怨，或……
　　马尚达放空一阵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没人骂我打我念我指挥我了。」
　　杨育杰叹了口气，「我虽然不喜欢路慧，但也没想到会换老师。」
　　沈宥哲仍一蹶不振的趴在原座位。
　　在一片低迷气氛中，理化老师走了进来。
　　习惯了国一除了班上那群毛没长齐的男生，就只有屁股下巴体育老师是男的，忽然走进一位180公分，玉树临风的男人，班上的雌激素顿时咻咻往上窜出个新纪录。
　　一蹶不振的沈宥哲顿感危机，趴在桌上的头朝路恩妤方向转。
　　路恩妤面无表情的看着理化老师。
　　理化老师面露羞涩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刘宥澄。刚从台师大毕业。这是我教书的第一间学校，你们是我带的第一个班。同学不用担心理化很难，我会把我觉得好记的方法告诉你们，平常教完的也会随堂发卷让你们练习。这是不计分的，把错的改对比分数更重要。」
　　听到分数，班上某些比较混的男生顿时对理化老师好感度跟着蹭高。
　　沈宥哲的头再次转向路恩妤。
　　路恩妤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理化老师。
　　沈宥哲刚要放心，忽然察觉有异。整个人激动的坐直身体，把头往路恩妤方向伸，试图对上她的视线。
　　马尚达见状，很光明正大的违反校规上课喝饮料。「是又再see three one？ 」
　　刘宥澄露出萌萌的「What’s happen？」表情。
　　此时路恩妤面无表情下的澎湃内心正爽快的把六子叔甩掉，毕竟人家是沈柚子的爸爸，是已婚！是大叔！可是你看看人家柳橙老师，台师大！刚毕业！那羞涩样！那○男样！那奉献数次的第一次(教学)给女学生，谁能柳下惠的下去，当然是要主动积极的扑向老师(问问题)，把他(的知识)给榨干，有没有！！！
　　「同学还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师的吗？」
　　沈宥哲很阴森森的问，「老师你有男朋友吗？」沈宥哲原意是想让路恩妤知道，男老师是无法肖想的，所以问完后看路恩妤反应。
　　刘宥澄默。
　　全班默。
　　沈宥哲忽然脸黑，「老师，你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把一只手捂住裤子后面吗？」
　　「虽然理学院几乎是男的，我也有好好保护自己。」
　　马尚达发出卡卡的怪笑声，一旁的女同学嫌弃地说，「不要笑的把嘴里饮料喷的都是。」
　　杨育杰对着沈宥哲露出同情的表情。
　　沈宥哲脸更黑，「欸……有事吗你？」
　　刘宥澄悄悄给自己打气，「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我们就开始上课啰！翻开第一章，生命的起源……」
　　下课后女生们疯狂讨论自己对刘宥澄的看法，话题不再是哪班有帅哥，学长和哪个学妹在一起，新学弟哪个帅。
　　没想到见到男人(？)的余震还未消散，过了轻松的星期三，星期四早上的地理课又出现了一个身高也是180以上的男老师！
　　「同学好，我是杨一伟。」地理老师笑出八颗牙自我介绍。
　　杨育杰难得的毒舌，「那个一，其实是破折号吧。」
　　马尚达发挥他背景音乐似的怪笑。
　　沈宥哲见路恩妤再次面无表情，气的眼睛里直冒火。
　　「好帅。」这次班上有女生忍不住说出来。
　　「牙齿好白。」
　　「笑咪咪的好像人很好。」
　　路恩妤终于有了反应，神色复杂的看了说话的女同学们，「妳们不觉得他长的很像去年电影男主角吗？」
　　「哪部？」
　　「阿凡达。」
　　「……」
　　马尚达接话，「阿凡达杨~伟，哈哈哈哈……」
　　地理老师没听清楚学生们在说什么，但是听到ㄧㄤˊㄨㄟˇ，也大致猜到学生是在说他。见状，杨~伟老师非但没生气，反而意味深长的笑着跟班上男生聊起来。从什么英文的A等同中文的甲，所以是甲片；当兵最怕什么，怕捡肥皂，因为一弯腰旁边的就会想……
　　路恩妤看着班上男生那春心荡漾的笑容，无言。
　　赖星玲淡淡的飘出一句，「吃不到肉，YY一下也爽。O虫上脑。」
　　「一弯腰旁边的就会想什么？」
　　「1010.」
　　「菊花残，满地伤。」
　　路恩妤表示理解不能。「这节到底是地理课，还是健康教育课？」
　　地理老师是把这里当他大学男宿舍了吧。
　　一定是的。
　　09
　　班长陈伟华喊了好几次的安静，全班仍是闹哄哄的。
　　副班长也帮忙喊了几次。不过班长的谪仙气息太重，副班长难得的露面被路人掉了。
　　被路人掉的副班长转而哀求新风纪股长──戴眼镜的路恩妤。
　　为什么路恩妤会当风纪股长呢？
　　凿于大家心知肚明路恩妤基本上就是班长的死忠粉、小尾巴，就干脆让她合理化有个职位近水楼台先得……到班长，对她当任干部能力的认同。
　　为什么路恩妤戴眼镜了呢？
　　凿于一位不是多才多艺，只会死读书的女主，除了读书就是读书的女主，这么悬梁刺股读书的女主，没有近视实在是太不科学了，所以咱们女主科学的近视了。
　　马尚达这时也想到了路恩妤是风纪，兴奋的怂恿她站在讲台管秩序。
　　路恩妤看了眼班长，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去。
　　原先大家看在连班上〝文静〞女也管起秩序，难得的静了下来。
　　副班长大喜过望，之后管秩序都推路恩妤出去。
　　路恩妤管个几次后，大家见她只会说，「请大家音量降低，现在是上课时间。」
　　几周后，除了偷看小说的赖星铃、正在和女生玩闹，但听到路恩妤说话对她比了个剪刀手的沈宥哲，路恩妤说话已经没人会听。
　　路恩妤那天正好心情郁闷，抓了粉笔就写了马尚达和其它两个聊天的座号在黑板上。
　　「你的座号被记了。」
　　被记的人听到后赶紧安静。
　　马尚达则不敢置信的看路恩妤。
　　路恩妤见大家安静，就在该科老师进来前擦掉黑板登记座号，回到座位。
　　10
　　嬷嬷脸特写。
　　「同学，今天我们默写朝代歌。」历史老师贾玉春尖嗓子说话。
　　马尚达边收课本边说话，「虽然历史老师长得很像吸阳气的那种生物，可是她教的历史真的很像说故事，还……不错。」
　　嬷嬷……玉春老师眼刀飞来。
　　马尚达拿到随堂纸，猥琐的喊，「我在摸隋棠。」
　　沈宥哲隔空喊，「□□喔。」
　　嬷嬷回头一瞪，全班都在埋头用快速记忆法咻咻默写。
　　抓不到人，玉春老师回到讲台。
　　上完历史课，大家早在放学前五分钟收拾好书包。路恩妤则坚持心无旁鹜的抄写黑板上重点。班上发出的窸窣声、等待下课的嘻哈笑声，衬得路恩妤脸一整个严肃，往上托了托眼镜，镜片一个反光……沈宥哲在座位上津津有味的欣赏雌性真人版书虫。
　　等班上同学陆续走出教室，沈宥哲开始关窗户；等路恩妤将整个黑板抄进历史课本，沈宥哲开始擦黑板；等路恩妤学小说《纭子》里的张芸纭对着窗外冷色调的云多愁善感后，沈宥哲关起教室最后一扇灯，随着路恩妤的步伐走出教室。
　　经过隔壁班，见到马尚达和某些男生在打闹，杨育杰静静地在一旁。他换掉年纪显小的制服，穿上运动便服，拿着篮球等马尚达。
　　路恩妤经过，目不斜视。脑中正在高速运转消化今天的上课内容。
　　其它班紧闭门窗，穿堂外枯黄的傍晚光线斜斜照在路恩妤行进路线。
　　随着路恩妤经过，原先的谈话声竟也随之告一段落。
　　路恩妤走下楼梯，隔壁班那群男生吼了句「先去篮球场」，又对路恩妤笑笑后大步下楼。
　　「路路再见。」沈宥哲腆着脸开口。
　　路恩妤这时也没心思想着课业，装作没看到沈宥哲，转头对努力当自己不是电灯泡的杨育杰和马尚达，「杨育杰bye，马尚达bye！」
　　杨育杰很单纯的接话，「Bye~路路一个人回家小心。」
　　马尚达在那边嘘他，还不停使眼色要路恩妤理沈宥哲。
　　左一声路路再见，路恩妤往右撇过头。
　　右一声路路再见，路恩妤往左撇过头。
　　杨育杰会意过来，帮忙说话，「路路，已经要走出校门了，妳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没说再见？」
　　路恩妤龇牙裂嘴的说，「再！见！」
　　沈宥哲苦笑说，「好像在骂我再〝贱〞。」
　　路恩妤挥挥手，往左走去家长接送区。
　　剩余三人也回挥，往右走去会合打篮球。
　　11
　　沈宥哲正弯腰捡橡皮擦。
　　发订正的班上女学生远远的以为他不在座位上，就快步走过来。
　　沈宥哲直起身，抬头瞬间脸跌入绵延山峦。
　　对方害羞的赶紧跑走。
　　沈宥哲则惊恐的看向四周。
　　路恩妤欲盖弥彰的拿课本遮脸。
　　沈宥哲听见下课钟，慢慢从打盹中清醒，站起来要小解。
　　班上女生在打闹，没注意到沈宥哲跨出座位，追逐转头时，嘴唇划过他脸颊。
　　对方边道歉边继续和朋友换别的地方打闹。
　　沈宥哲脸颊留有一丝水泽。
　　分不清是沈宥哲睡着流的，还是对方打闹说话喷出的口沫，又或是交融在一起……
　　他嫌弃的不停抽卫生纸擦，又下意识看四周。
　　路恩妤欲盖弥彰的把视线移向教室外走廊。
　　沈宥哲靠在班与班间外墙壁，故作放学刚离开教室，不是刻意等路恩妤的模样。
　　路恩妤锁了教室门，再微出力关上。
　　忽然隔壁班女生贴着门，边聊天边出教室。挪动的屁股恰好蹭在沈宥哲微垂在身侧的手掌。
　　沈宥哲一声惨叫。
　　和路恩妤一起出教室的杨育杰，见状哈哈大笑，「沈宥哲艳福不浅喔。」
　　路恩妤心想，「听杨育杰说的，看来也不是第一次。」顿时用鄙视的眼神看沈宥哲，快步走下楼往校门走。
　　沈宥哲万分痛苦，凄厉的喊，「我手要烂掉了。」
　　杨育杰见路恩妤不在，小声好奇的问，「软吗？」
　　沈宥哲见路恩妤不在，秒变脸，将手往杨育杰脸上招呼，「赏你啦。」
　　隔天下课，路恩妤正要离开座位去后阳台装水，只见马尚达和杨育杰伙同另外两名男学生将沈宥哲架在半空中，抬脚的两位还刻意离很远……
　　四人齐喊：阿鲁巴！阿鲁巴！
　　其中杨育杰喊得特别响，那股狠劲彷佛不是在说〝阿鲁巴〞，而是再说〝赏你啦〞。
　　只见沈宥哲护住挡下，只听沈宥哲结巴式的国骂，「淦！淦！淦！淦！淦！！！」
　　坐在位置上看言情小说的赖星玲莫名的笑了。
　　12
　　赖星铃拿着餐具，笑着谈言情小说里的男主。
　　路恩妤也跟着聊。前阵子女生风靡的日本用词──正太、腹黑或架空历史的小说，已经不太稀奇，她提到了在图书馆挖到一本新书。算是现代小说，哪个年份她也说清楚，总之是历史老师还没说过的时代，是没有披龙袍帝王的年代。封面设计的很有氛围，故事用了很多路恩妤没听过的名词，也许是这种看得懂的文字却读不清的文化才令路恩妤深深着迷。这是个纯爱故事，路恩妤读了四遍，每一遍都是哭着阖上书做结束。读完的那段时间，她脑子里全是「三」这个数字，老三、老三……她静静念着，偶尔想起男主女主睡在同一张病床时的动作和对话，就忍不住脸红。
　　那时《犀利□□》「小三」贬意一词还没出现，「三」对于路恩妤来说是一个多么刻骨的一个数字。
　　可是班上直到毕业，还是没有任何人去看那本书，去懂她在说什么。
　　13
　　宜家这礼拜负责夹菜，她夹了路恩妤习惯的份量。
　　「谢谢~」
　　宜家和善的笑笑，「路路真有礼貌。」
　　「当然啰，我是乖宝宝。」
　　「噗~自己说自己乖。唉呦，我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办？」
　　路恩妤翻了白眼后，转头瞪沈宥哲，「你有意见吗？还有，你凭什么插队啊。」
　　「我插了吗？妳怎么知道不是别人禅位给我。」
　　路恩妤随着队伍往前，「你当我刚刚没听见许志宇在我后面叽叽歪歪说花生小鱼干要鱼干要葱不要花生和辣椒吗？」
　　「所以大家都跳过花生小鱼干那道菜了。」
　　路恩妤看向队伍后面，一二三四五六七，路恩妤和许志宇中间卡了七人，等于花生小鱼干后面每个餐桶前平均站了三或四人。
　　「好想揍他。」
　　「揍啊。」
　　「不行。他就靠脸混饭吃的。」
　　「阿鲁巴他。」
　　「他靠脸的要…」路恩妤不好意思说出那三个字，「那你不靠脸的已经……怎么办？」
　　「……」沈宥哲无言许久，「妳……变坏了。」
　　马尚达盛完汤，边喝边走回座位，「物以类聚喔。」
　　锺天祥和杨育杰身为正副服务股长，原先会发一个人五颗西红柿，后来有些人嫌懒得洗、懒得拔叶子，还有人说西红柿有股异味而不要吃……因此午餐饭后水果如果是西红柿，就放在讲台旁桌子，采自助式取拿。
　　路恩妤等女生们争破头挑完纯西红柿，再余裕的拎起剩的有叶西红柿，走去阳台一个一个清洗。
　　洗手台的同学看到干净西红柿，不客气地拿了几颗就吃。
　　越洗越少。
　　锺天祥和杨育杰也不知怎么玩的，拉拉扯扯挤进本来就窄的后阳台。后阳台的人陆续出去，锺天祥和杨育杰开始玩腻对方，改玩门。
　　一前一后夹住门，拍过来拍过去。
　　路恩妤一只手伸过来，怒压门，和门前的锺天祥形成暧昧的姿势──好吧，此行为也就是壁咚。不过壁咚一词是四年后才流行的。
　　由于路恩妤在不爽，所以整个表情很霸道攻。风吹过路恩妤的碎发，锺天祥的诧异和不好意思，被压住的阳台门后，杨育杰的脸突兀的出现在门上玻璃。
　　杨育杰呼了口气，门上玻璃雾了。
　　「……」
　　路恩妤深吸口气调整情绪，把杨育杰放了出来。
　　杨育杰一出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学路恩妤的姿势再壁了一次锺天祥，还加戏装酷眨眼甩头发。
　　路恩妤，「……」
　　路恩妤想想刚才自己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我不是故意的。」
　　杨育杰和锺天祥窃笑。离开时不忘顺走几颗西红柿。
　　路恩妤拿着西红柿回到座位，拿出自备保鲜盒，又将西红柿撒上梅子粉。
　　马尚达被果香吸引过来，「我可以吃吗？」
　　路恩妤玩性忽起，说：「叫姐姐就给你吃。」
　　马尚达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拍拍路恩妤的头，拿着几颗西红柿离开。
　　「……」
　　14
　　班长陈伟华此刻眼神专注，并且靠得路恩妤极近，「……等我，知道吗？」
　　路恩妤乖乖的点头。
　　「妳可以吗？」
　　「我尽量。」
　　沈宥哲不耐烦的插话，「班长，主任说各班班长赶紧至前台搬导师座椅，您贵人可以过去了。」
　　果不其然，班长这跟定海神针一抽离班上，原只是少部分人耳语，渐渐声音与别班的聊天声混为吵杂。
　　路恩妤眼神游移，不知道该拿谁先开刀。
　　沈宥哲心里坏笑，嘴上却说：「哎，那里有人和隔壁班聊起来了。」
　　路恩妤顺着他的话，过去小声劝说。
　　沈宥哲变腔调，又说，「风纪说安静，你们怎么还笑那么大声。」
　　路恩妤听到有人告密，又跑过来，看是谁在笑闹。
　　杨育杰和马尚达看风纪被骗，忍不住偷笑，那笑声音量没控制好，路恩妤以为无名氏告密者是在说累犯马尚达，板着脸训斥。「马尚达有人说你笑太大声，小声一点。」
　　沈宥哲忍不住也笑起来，问，「路路，妳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呀？」
　　路恩妤一头雾水。
　　班导沈娟来了，说了几次「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控制音量」，也没人理。沈娟声音本就小，之前国一班上之所以秩序还算不错，主要是路慧手腕强硬，音如洪钟，经常给巴掌(记过、劳作服务、座位隔离)又赏甜头(请饮料、园游会运动会贴补点心费、相关课程看影片，例如教课文论语，配着电影〝孔子〞看)。
　　沈娟只会苦口婆心，像唐僧似试图以言语感化学生，甚至伴随着眼泪。肯回应她的，她另有隐藏版奖励，但是大多学生见班导除了说，并没有实质伤害，就不理她，有的学生还会私底下笑她。
　　沈宥哲见路恩妤着急，心情忽然不好，冲班上吼，「安静是听不懂哦，风纪在那边站着，你们可以坐着的是在那边吵个屁。」
　　全班忽然安静。
　　沈娟表情很是复杂。交接班级时，路慧列了一个模范和问题学生名单。其中沈宥哲是问题最大的，而平日表现沈宥哲的确如此，偏偏他又一开口便能服众。
　　上课前，国文考卷发下，路恩妤看了错的地方，发现是自己认为原先答案比标准答案还正确，却又不想盲目的开口问班导间国文老师的沈娟。
　　「沈宥哲国文考卷借我。」
　　沈宥哲没问原因，直接递给路恩妤。
　　「这题是不是错了？题目要选『』内字不同的，百『ㄅㄢ』忙乱」和可见一『ㄅㄢ』的ㄅㄢ，不是相同吗？」
　　「嗯。」
　　「等下老师检讨考卷，问她吧？」
　　「嗯。」
　　上课时，沈娟问，「选择题一到五有没有问题？」
　　马尚达：「一四五。」
　　沈娟：「好。还有人要问其它题吗？」
　　杨育杰：「二三。」
　　沈娟：「……看来同学字音字形比较弱。」说完在黑板写下正解。
　　沈娟又继续问，路恩妤喊，「第九题A选项的『ㄅㄢ』不是一样吗？」
　　沈娟笑说，「这是陷阱题，我知道妳想问可见一『ㄅㄢ』的『ㄅㄢ』对吗？」
　　路恩妤微愣，自己想问的是同为「般」，为什么答案是错的。「嗯。」
　　「不是一般的般。」
　　路恩妤点头。
　　「所以答案是错的。」
　　路恩妤点头。
　　「那其它同学还有别题要问吗？」
　　路恩妤错愕，下意识向沈宥哲求助。
　　沈宥哲像是已料到结果，偏过头面无表情看她。
　　就只是看着。
　　沈宥哲是故意的！路恩妤忽然醍醐灌顶。
　　他的不羁是有理由的，他再让我看清上位者的能力，告诉我不要愚忠。
　　但能怎么办呢？现在有权力管班上，甚至操行评分，不都是被班导拿捏在手上吗？我们做学生的再不服，也只能在在校成绩总结前，拿捏个人想法和校制间的平衡。
　　路恩妤控制表情，像个无知好问的学生。「老师，可见一『ㄅㄢ』是什么意思？可见一『ㄅㄢ』的『ㄅㄢ』是哪个『ㄅㄢ』？」
　　路恩妤看见马尚达将手背到后面，比了个赞。
　　沈娟讶异，「可见一『ㄅㄢ』就是可见一『ㄅㄢ』啊。」又露出拿妳没办法的表情，写了个斑点的斑。
　　路恩妤努力甜笑，在座位上点头。
　　直到保守照考卷讲解的沈娟问完有没有问题，都没人发问后说会将详解复印件贴在布告栏，路恩妤才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检讨完考卷还有些时间，沈娟说了之后的大小考试安排，「轻骑一，我们要……轻骑五要……下下礼拜轻骑二……」
　　班上不时有人偷笑，嘲笑的笑。
　　沈娟停顿，以为真的学生间发生有趣的事，跟着笑问，「怎么了？」
　　没嘲笑的人也不敢问老师，只能保持沉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娟继续说，「所以轻骑三要……」
　　下课后班上穿着改版短裙的女生围成一圈在笑，「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指了指脑袋，「〝星期〞再讲什么〝轻骑〞啊？还当国文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师资检定的。」
　　路恩妤也是疑惑沈娟为什么讲〝轻骑〞，但更重要的是……
　　路恩妤整个人趴在布告栏，瞪大眼，目光灼灼，一脸恨不得吃了考卷的拿着红笔抄详解。
　　什么事都大不过学习！！！
　　15
　　沈娟从导师办公室走来教室。进到班上发现教室学生少了几位平常吵闹惹事的学生，心里疑惑。
　　「同学，上课坐好。」见到靠窗学生往走廊探头探脑，又以没什么气势的声音训话，「黑板不在外面，看外面可以学到东西吗？」
　　外面鞋子与地板的摩擦声越来越大，隐约从走廊末端楼梯间，越来越靠近教室外面。伴随几声低吼，班上有人忍不住惊呼，「是马尚达！」
　　沈娟赶紧放下教师用书，出去查看。
　　路恩妤这时从预习课文中回神，转头正巧看到马尚达和班上三、四人，与各班问题学生扭打在一起。马尚达脸整个因为气愤而扭曲，嘴里还咆哮着。反观另一边，似乎对于打架这件事感到兴奋。
　　沈娟冲出班级，尖细的声音斥责，「马尚达，你又在惹什么事？上课时间在这边打闹，影响任课老师和各班学生，也坏了十四班风气！」
　　马尚达听到责备，有一瞬间的愣神，被对方一拳回到脸上，幸好被班上男生扶助，不然就要打趴在地。对方见击中目标，嘻嘻笑笑，有人啊呜在走廊乱叫，还有一个领头的不知又对马尚达说了什么后，集体消失。
　　马尚达头昏的站不稳，沈娟还在走廊上念念叨叨，以为马尚达不尊重她。
　　班上的人早已偷偷围在教室窗户旁观看。忽然马尚达眼神扫向，坐在原位平静脸的路恩妤，露出笑容。
　　沈娟更生气，觉得被学生藐视。「马尚达，十四班总是因为你，很多老师都说班上风气变乱变糟。你觉得你对得起班上吗？还要不要让大家好好读书？你等一下下课那十分钟给我站在后门，对每一个进出的同学说对不起，听到没？」
　　马尚达收起笑容，又看了路恩妤一眼，没说话。
　　路恩妤被马尚达那一瞬眼神镇住，心乱如麻，想开口说什么，就又无措。
　　沈娟进来上课，一个眼神都不肯给马尚达，明显散发出放弃他的意思。
　　班上其它学生也异常沉默上完这门课。
　　班上这学期一直都很浮躁，路恩妤再怎么沉浸自己书中的世界，也多少感受到。班上隐约将责任推在马尚达身上，说来自己也算上一份，管秩序记座号，也常写他的座号。应该说大家都在吵，她却比较分辨出马尚达声音，就记他。
　　下课后，大家多是走前门。马尚达站在后门，因为脚有伤，站姿不稳，衬得更加玩世不恭。几个平常和马尚达说笑，以校规来说仪容不整的女生跑去安慰他和骂沈娟；和马尚达一起打闹的几个男生故意走后门，马尚达配合的笑着说对不起。
　　马尚达边说没事，边笑着打发那些人走，似乎是怕被沈娟看到待罪之人还聊天而连累其它人。
　　等众人散去，路恩妤靠近马尚达。
　　「你……」
　　路恩妤鼓起勇气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偷偷陪站马尚达旁边。
　　原先挂在嘴边的笑意，忽然就垮了，马尚达低声说。「妳是想说我为什么要打架吧。哼，对方嘴巴脏，说我我可以忍，说……我咽不下去，手就忍不住猫下去。我知道班上干部，什么吵、说话都记我，管秩序也只说马尚达那群的安静！又不是只要上课说话就一定是我，凭什么每次都连名带姓冲我吼！」马尚达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嘶吼，眼眶也红了。
　　马尚达又继续说着一些内心话，但是将脸不断往下埋进自己胸前，声音也越来越低，身体整个蜷曲，彷佛一个受了极大委屈却又强忍的孩子。
　　因为听不清马尚达渐渐如梦呓的声音，路恩妤靠近倾听。
　　然后，路恩妤发现……
　　马尚达在哭。
　　几天后，班上上课，班上还是照样的吵。不过老师们却抓不到是谁在干扰班上秩序，就干脆也不怎么认真上课。以前下课还会让学生到讲台问问题，现在钟一响大部分直接走人。
　　偶尔留下的年轻老师，也只是跟着班上男生嘻嘻哈哈或交待小老师收订正和登记加分。
　　直到某天上美术课。美术老师是之前国一教过的那位。
　　她发下P牌橡皮擦，不是十元拇指长的，是二十几元大概食指和中指合起来面积大小的橡皮擦。教大家用铅笔描图样，再用U型笔刀挖掉。
　　马尚达擅长美术，很快就设计好样式，还很大方多画几个送人。
　　对方拿到东西势必会喇个几句话，也不知道说到什么，忽然那群男生哄堂大笑。
　　马尚达没说话，但笑露齿的样子很明显，美术老师一抬头正好看到，平常积累的怒气整个爆发。
　　「你……真的是，你说说看你在左营国中，还有谁不认识你的？」美术老师说话声中气不足，就像有人唱歌唱每一句最后几个字，忽然哑掉那样。「你说，没人不认识你，会是因为你优秀吗？」
　　马尚达没说话，但眼神明显不以为然。和之前被沈娟骂，软弱受伤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班长人呢？」
　　班长在那群笑的很大声人群中，飘飘然举手。
　　美术老师安静了一下，又问，「副班长人呢？」
　　副班长很没存在感的举手，美术老师似乎很怀疑对方无法压制马尚达。
　　「你们班……唉，风纪呢？」
　　沈宥哲看了专注刻字的路恩妤，靠过去说，「路路，老师叫妳。」
　　路恩妤很失落的站起来，本来想考不上全班第一名，当完成美术作品第一名也好，现在被叫过去，其它人可能会先完成。
　　「恩妤，妳帮我带马尚达去教务处，交给训导主任处理。记住是林○○，不是蔡财鸿(彩虹老师)，蔡主任没什么在管的，知道吗？」
　　路恩妤点头。大人的话她总是照单全收。
　　马尚达笑笑，很听话的跟着路恩妤走出教室往一楼教务处走。
　　沿路班级还在上课，除了偶尔传来马克风音量调比较大声的导师声，走廊很安静。
　　「其实大家都很吵，只是拿我杀鸡儆猴，毕竟在老师眼中，班上最难搞的学生就是我，治得了我，也就治得了其它学生。」
　　「……」，路恩妤小声地说，「最难搞的是沈宥哲。」
　　马尚达哈哈笑了几声，路恩妤连忙嘘他，「其它班还在上课。」
　　「妳真的是……」忍住笑声的马尚达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的直抖。
　　「还敢笑，等一下去林○○那里，看你怎么办！」
　　马尚达装可怜，「可以不要把我送给林○○吗？其实我喜欢彩虹老师很久了。」
　　路恩妤眼看就要靠近教务处，整个心情忐忑的就像去佛光山看见比人高、栩栩如生的佛像，没做坏事小心脏却忍不住颤呀颤。
　　转角过去就是教务处，忽然门一开，林○○正巧出来巡堂，路恩妤吓得拉马尚达后退。
　　林○○发现，厉声问，「谁在那边！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事吗？」
　　马尚达忽然收起笑容，悄声的说，「我不想为难妳，妳就带我去吧。」
　　路恩妤整个大脑当机，但还是装淡定现身。「主任好，我是十四班的风纪。我们文静的美术老师想请教务处主任暂时保管马尚达同学，因为他有点活泼。」
　　马尚达忍笑一脸乖巧，唯有背在后面的手不停在发抖泄漏他此刻心情。
　　林○○带了马尚达进教务处，进去前，马尚达还有余裕对路恩妤挥手，还附送笑容……露牙那种。
　　路恩妤还是很紧张，偷偷挥个几下，确认马尚达进去，才转身回教室。
　　16
　　以前觉得柳橙老师好，所以上课老师进教室前，聊天讲话声还会稍微收敛，但是班导是制不住学生的沈娟，所以大家闹起来，已经无所顾忌。
　　柳橙老师也还是好脾气的教课，但是今天忽然淡淡地说，「同学，可以给我几分钟时间讲一下话吗？」
　　难得理化老师这么说，全班忽然就安静了。
　　「因为我之前在读书，所以延期当兵。我现在实习老师任期到了，所以收到兵单要去当兵。我看过你们下学期的理化老师，是女的，像妈妈一样，会由她教你们理化，要乖乖上课哦。」
　　全班懵了。
　　一时间班上气氛凝结。
　　柳橙老师开玩笑，「听到可以换老师，你们就变得这么安静，我好伤心。」
　　有人问，「新老师好看吗？」
　　「像妈妈一样。」
　　「人好吗？」
　　「还不错。」
　　大家又安静了。
　　一堂课难得这样安静的过去。
　　下课时，忽然有人说：「又一个老师放弃我们。」
　　另一个人说，「随便。」
　　讲台上有小老师在喊，「没交订正的人快交，有十几个人欠交国文订正四课了！」
　　「还有数学也有人还没交订正。」
　　又另一个人说，「反正这个班早就没救了。」
　　17
　　三个不同班的学生坐在臭臭锅连锁店
　　十四班同学说，「欸，你们不觉得到了国二大家都很混吗？分数和排名都掉很多。」
　　十九班同学说，「我们班没在care那个的，大家都各过各的，除了前五名，其它人都很没存在感。」
　　十四班同学说，「我们班是之前路慧会印全班平常考分数和排名，人手一张。期中考和期末考的排名，则是有家长在联络簿留言要求知道，再写在要求的人的联络簿。沈娟是都不管，但是会公布荣誉榜前一百名有谁。但是我们班给她带，很多人都没进前一百，她就改公布前一百五十名了。」
　　别班同学说，「柳橙老师要去当兵了，我现在担心我之后的理化，听说之后元素周期表很难，要背。」
　　十四班同学说，「你们班理化也是柳橙老师教？齁，你们班又没差，荣誉榜几乎都是你们班的啊，像那个女生，名字是什么什么语的，常常拿第一欸。」
　　别班同学说，「拜托，全二年级理化都是柳橙老师教好吗？给什么老师教，对考好的人冲击，又没我们这些排名在后的人冲击大。你不知道我在我们班是什么吗？是〝拉拉〞队！拉低班级平均分的。」
　　十九班笑说，「这样我们其它班是还要感谢你齁。」
　　别班同学，「谢谢夸奖，我当之无愧。」
　　十四班同学，「还当之无愧，你以为在选孝悌楷模和模范生哦。」 
　　服务生：「养生西红柿锅哪位的？味噌锅的？南瓜牛奶锅？」
　　服务生推着餐车离开。
　　别班同学说，「你们班班导不是人还蛮不错吗？除了柳橙，我就喜欢杨一伟，他教的地理真的很不错，画画也超强。」
　　十九班同学撇撇嘴，「我们班有些人和别校比较没在读书的人常混在一起，杨一伟常要处理，对我们就不太管，有事情也不会说，像是美术比赛、语文竞赛、运动会选手和开学每班排的健康检查时间。我们几乎都要自己去别班找，或是别的任课老师说才知道……他还挺双面的。」
　　十四班同学说，「唉，我就希望成绩可以不要再掉，新庄离我家比较近，我怕我考不上。」
　　18
　　学期结束前，班花吴曼薇和黄信凯在聊天。
　　黄信凯：「听说路慧在我们国一就安排好要出国进修，但是她连提都没提。如果她真的在乎我们，她怎么会在带我们班时，想着她自己的课业胜过工作。她真的有那么急于出国进修吗？连再等我们两年毕业后都不行吗？她身为我们的班导，肯定比起他班导更清楚学生在课业上的程度，导师不是一个辅助学生，甚至是催化学生的角色吗？她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让一个陌生人去重头带班。别班国二已经在复习国一和赶国二进度，我们班还在跟新班导慢慢熟悉中，本来定好的读书气氛，因为新导师没有掌握住状况，我们班又开始变成一盘散沙……我真的无法原谅路慧，我们国二的开学，就像被背叛似的。」
　　路恩妤在自己位置上订正各科考卷，有几题数学怎么算都是错的答案，沈柚子又不在位置上，路恩妤在教室东看西看……还是决定问不熟的吴曼薇或是完全没接触过的黄信凯。
　　路恩妤从自己餐袋摸出放点心的保鲜盒，拿了几颗红白条纹包装的长方形奶糖，再带着不懂的数学问题，凑过去。
　　吴曼薇甜笑，「是路路啊，就算期末考完还是好认真。」
　　「虽然期末考老师们没要求收订正，但是国三之后总复习还是会考，基测也会考，所以趁还错误没有越滚越大前，我想弄懂它。你们可以教我吗？」
　　吴曼薇对着黄信凯说，「来，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黄信凯害羞的笑了笑，便在路恩妤不懂的地方写下计算过程。
　　19
　　「你们有和吴曼薇、黄信凯聊过吗？」
　　张玉贞摇头，「我常常是住我家附近的同学主动找我或去我家借少女漫画，常会聊天。」
　　赖星玲说，「我是上台领前三名的奖，黄信凯或吴曼薇也有的话，才会在等领奖时稍微聊一下。」
　　「我觉得他们人很好欸。我明明记得全班每个人的名字和座号，却和很多人不熟。」
　　张玉贞安慰，「这没什么。听说有人直到毕业遇到自己同班的还不认识。」
　　路恩妤吃惊。
　　赖星玲说，「我是听说大学同班但是选课不同，或是选课一样但是对方常逃学，一直碰不到，而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张玉贞接话，「啊~大学，离我们还有点距离。现在连以后读高中高职、市立私立都还不知的呢。」
　　路恩妤看了看教室时钟，「走吧，等一下体育课。」
　　几人走出教室，往操场旁空地。
　　体育老师说，「不能因为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堂体育课大家就那么吵。别班还在上课呢。」
　　马尚达说：「期末考完，别班又没上课，在看电影咧。」
　　体育老师插腰说，「你千里眼哦，知道别班看电影。」
　　马尚达委屈，指着靠操场的教室，「段考完，教室窗帘又拉上，不是看电影是看什么？」
　　体育老师随口喊了个名字，「陈伯孺，出来带操。难得是最后一堂课，今天就让你们班体育股长休息，他都带了你们一学期，口号也他在喊。」
　　陈伯孺不满，「那为什么是我？」
　　体育老师认真地说，「除了马阿达，我只想得起你的名字。」
　　陈伯孺说，「我不会！」
　　路恩妤震惊，小声问张玉贞，「暖身操都做了一学期，他还不会？」
　　「有人连自己上过的课都不知道，更有可能连有谁和他同班也不知道。」
　　「今天真是个令人吃惊的一天。」
　　「你当所有人都和妳一样是书虫啊。」
　　赖星玲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插话，「做人不要太认真。」
　　路恩妤不解看她。
　　赖星玲又说，「妳以后就会懂。」
　　路恩妤吐舌，「大人总是这么说。」
　　

☆、喂！为什么你无所不在

　　01
　　新学年，免不了重复一些事。选干部，发注册单、回条等一堆纸，搬新书，还有换座位。
　　为了公平，不让有些认真却很高的人总是在最后一排没有翻身近距离看黑板的机会，由老师当面抽签新座位，班长陈伟华登记在黑板上。班长陈伟华那如刻出来的硬笔字，令路恩妤为之倾倒。
　　看见路恩妤目不转睛地看着班长陈伟华的字，沈宥哲心中郁结，从前算计人的眼睛，正放空的看着专注的她，越看越觉得心跳莫名加速。
　　路恩妤感觉到有人盯着她，转头看见因为放空，显得萌萌的沈宥哲，无声的偷笑。边笑边转回视线看黑板的新座位，嘴角忽然整个垮了下来。沈宥哲注意到路恩妤情绪的转变，也跟着看向黑板。
　　她和他座位在一起！
　　沈宥哲顿时眉笑眼开，嘴裂得大大的。
　　另一边，马尚达看着春心萌动的沈宥哲，一脸鄙视；杨育杰则无暇理会他人，和沈宥哲一样眉笑眼开中。
　　因为班花和他座位在一起！
　　02
　　其实沈宥哲的硬笔字也在平常人水平之上，只是在珍视的异性面前，便认为自己怎样都不够好。
　　童年的经历让沈宥哲过早学会控制脸部表情，因此，当沈宥哲递给路恩妤一篇文章时内心的忐忑，到了脸上只剩云淡风轻。
　　「怎么了？」路恩妤疑惑的问。
　　国文是路恩妤的强项，但在国文只能算是强项之一的沈宥哲面前，也只是基本水平。所以路恩妤不认为沈宥哲此刻举动是要问人。
　　「你…确定要…问…问我？你国文……很好的欸……」路恩妤结巴。
　　一瞬间，路恩妤好像看到沈宥哲那不可一世的人，闪着圣母玛利亚的光环。
　　「我只是〝不小心〞看了三十页满满的文言文，〝突然〞不想看，〝随便〞找人替我口述白话文，不是〝不会〞。」他的脸写满怜悯，某些关键词特别咬重。最后一句的停顿给人感觉「我不是不行，只是哥没让它站起来
　　「我不小心看了三十页满满的文言文，突然不想看，想随便找人替我口述白话文。」
　　「随便找人，干嘛不找杨育杰、马尚达？」沈宥哲的云淡风轻，在路恩妤眼里成了跩跩的样子。
　　沈宥哲眼角瞄到路恩妤生气，总觉得她被自己宠坏了，竟然敢生自己的气。这辈子都还没女人敢不讨好他，就连孤儿院的老女人们的心也都曾被自己收拾得服服贴贴。算了，他这辈子除了缺父母，还挺缺女人的小脾气，自己就勉为其难宽宏大量饶过她吧。
　　「我要找的对象也要有点水平好吗？」沈宥哲耐心的解释，决定出卖兄弟来安抚路恩妤。
　　嘻嘻。路恩妤推了沈宥哲的肩，「赞美我就直说嘛，何必拐弯抹角。」
　　沈宥哲低着头，路恩妤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说：「还不算太笨。」
　　「这出自于《韩非子》的一篇内文──牵强附会。楚国京城郢都有个人，要写信给燕国的相国，晚上写信时，灯火不亮，对一旁小仆说：『举烛！』，却误写进去。楚相国收到信后，读到『举烛』二字感到迷惑，琢磨许久，恍然大悟，解释说：『举烛的意是推崇光明，推崇光明是让我重用贤士能人。』后来他报告燕王，燕王大喜照办，将国家治理很好。其实『举烛』原先不是那个意思，是旁人生拉硬扯，牵强附会。」
　　「国家治理好，管他硬扯还是附会。」沈宥哲哼哼几句，「对吧？」
　　路恩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立刻回：「不对。」
　　沈宥哲挑眉询问。
　　每次只要沈宥哲说的头头是道，最后问一句「对吧？」路思妤就急着否认，好像一承认自己就输了。
　　「就像是.......」路思妤暗骂自己话说得太快，支支吾吾掰出一句话，「就像是无论最后结果好不好，令人印象深刻的总是过程呀，所以要管他生拉硬扯，因为有时误会是美丽的。」
　　「意思是就算有个女生考上高雄女中，只要她求学三年没有熬夜，准时交功课、准时到校过，因为：『过程很重要』一句话就能否决她考试结果好的事实？旁人看到的不是你的经过，只有妳的结局，所以故事中结局是国家治理得好就好。」
　　路思妤被沈宥哲说得一愣一愣的。
　　沈宥哲一脸「对吧？还不承认。蠢！」，不顾路恩妤呆愣的脸，自个儿伸个腰趴下休息。
　　狠瞪闭目养神的沈宥哲，喃喃道：「睡睡睡，满口大道理，欺负我口才不好。」
　　耳尖的沈宥哲淡淡的回，「不是口才不好，是脑子不好。」
　　路恩妤吓了一跳，结巴的问：「说梦话？」想想人不太可能这么快入睡就做梦吧，生气的推了推沈宥哲，「你才脑子不好！」
　　沈宥哲没反抗，像是真的睡得不省人事。
　　路恩妤兀自懊恼。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沈宥哲听到自己骂他，睡着了却好像有偷笑？
　　03
　　自从座位坐一起，路恩妤发现沈宥哲嗜睡，只要没有和她拌嘴，就是在睡觉。他的身高猛长，下巴渐渐削尖；杨育杰常和自己交流男女生间的事，青春期的事；上体育课，马尚达跑步太快，有时候看女生只有路恩妤追上来，会无聊地和她聊天。路恩妤平常私底下规律长跑，倒也可以负荷。只是自己偶尔生理期来速度较缓，马尚达就会放慢步伐，嘴上不饶人以言语刺激，单纯路恩妤往往被激将法给激得边喘气边和他说话，那时马尚达会笑得忒欢畅。
　　马尚达的无心插柳，让路恩妤以稳定速度奔跑，却能和对方正常聊天。
　　由于「段考日期接近了，运动会也就不远了」，体育课再次测了体适能。
　　路恩妤开始跑女子八百公尺时，因为没有马尚达在旁干扰，速度明显比之前更稳更快。事实上，这样的速度，只有耗她五成的体力。
　　到最后一圈两百公尺，前面的女生速度愈来愈慢，慢到路恩妤从头保持的五成体力都能超前，这才决定拿出七成体力稍微加速。这样的加速，竟然能让路恩妤超越先前在她前方人数的三分之二。路恩妤大喜，甚至开始享受嬴人的滋味，拿出九成的体力爆冲。
　　「哇！哇！哇！」在一旁跑完男子组一千五百公尺的杨育杰，从看见路恩妤出现在第三个弯道到第四个弯道，只来得及发出三个感叹词。
　　马尚达一脸不以为然，「她平常比班上女生认真跑步，耐力当然好很多，我还奇怪她今天一开始很慢。」
　　杨育杰下意识看向沈宥哲，沈宥哲正目不转睛看着风一般抵达终点的路恩妤。
　　「腿真细又长。」沈宥哲感叹。
　　「……」
　　04
　　「喔，读现代诗？」，路恩妤看的书又被沈宥哲发现，说：「有点讨厌。」
　　「啊？」这家伙在说什么？路恩妤心想你自己不是时常会写类似短诗的东西在联络簿、教室书桌和随身笔记本上，以为我不知道吗？说什么「喔，读现代诗？有点讨厌。」存心来找碴是吧？讨厌还每天认真的摇着笔杆删减字句。
　　其实路恩妤也不喜欢现代诗。散文、小说有一定的写作脉络可循，但是现代诗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
　　「以冯至的十四行集其中一篇诗来说。」沈宥哲沉稳的走向他的座位旁，将椅子拉到路恩妤左侧，摊开手掌，「纸。」
　　「啊？」路恩妤一时没反应过来。
　　「妳想我写诗在妳手上吗？」
　　「你可以用说的，干嘛一定......」
　　「纸，谢谢。」沈宥哲打断路恩妤的解释，恭敬的用词，不友善的口气，彷佛再不拿纸出来，真的会将诗写在自己手腕上。
　　路恩妤心里偷咂舌，这个人还真是大男人，以前自己怎么都没看出来呢？
　　没纸。说了一定被瞪，路恩妤翻开国文课本，勉为其难指着密密麻麻的重点堆中，小小的空白处。路恩妤见沈宥哲快发火的脸，知羞耻的低下头，他拿出自己的数学课本，翻到最后有备忘录的那一页，边撕边说：「国文不用做笔记，上课听听就好，反正妳回家又不会看。」
　　「你又知道了。」路恩妤不服气的回，内心小小声认同：「你怎么知道？」
　　「像我的就超干净。」沈宥哲笑着说，一脸得意。
　　路恩妤想吐嘈一番，可是沈宥哲每次国文都考超好，自己只能跟在他后面跑，哪能吐嘈什么？路思妤深深叹气，沈宥哲这阵子很爱找她麻烦。对其他女生一整个绅士；对自己，唉......
　　在路恩妤的胡思乱想之际，沈宥哲埋头把诗给写好。路恩妤仔细阅读，纸间划过处，是沈宥哲如瘦金体的字型，虽然不是班长的标楷体，也够字迷路思妤心跳加速。阅读别人的诗单单只因为用沈宥哲的字书写，紧张程度已经不亚于真的拿着沈宥哲情诗看。
　　沈宥哲一个伸手，路恩妤弹起来。
　　「看完了吧？」上课声响阻止沈宥哲后面的话，他无奈的看广播器。
　　「上课啰，同学请回座位。」路恩妤看到沈宥哲的样子，轻快的笑说。
　　「等一下再说。」
　　「其实可以不用。」路恩妤想到刚刚的字迹，担心等一下又会那样神魂颠倒，赶紧委婉推掉。
　　沈宥哲揪了一眼。
　　路思妤赶紧推满笑脸，「等一下再说，等一下再说......」
　　沈宥哲抄的诗放在路思妤桌上。
　　整节课路思妤都在欣赏沈宥哲那好看字体，无心思上课。
　　第一次课本上过的地方没有满满的重点，这又让路思妤再次想到沈宥哲说那句「像我的就超干静。」时放松自然愉快神情。
　　「又是沈宥哲。」路思于心底冒出一个声音，吓的路思妤以为其它人发现她心里想法。小心东张西望，大家都很认真上课，没有人看她。她偷偷呼出一口气，突然想到沈宥哲不知道在干嘛，便斜眼偷觑他。
　　沈宥哲正在光明正大看她。
　　路思妤不甘示弱回看。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动不动。
　　路思妤越看越心虚，自己一时不服气就这样盯着人看，实在是很冲动，视线悄悄移回黑板。
　　她的左半边莫名起鸡皮疙瘩，路思妤默数十秒往左看。
　　沈宥哲果然还在看她，这次笑的肆无忌惮外加挥手。路思妤头低低装作看课本，不停眨眼睛透露自己得手足无措，心理又开始骂起沈宥哲。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上课挥手？手痒啊。」
　　路思妤越骂心情怪异的越好，偷偷在上课的课本角落划上一个笑脸，掩饰自己停在唇边的笑。
　　一下课，沈宥哲立刻搬椅子到路思妤旁边。路思妤装作腾出桌面供沈宥哲使用，收起画有笑脸的课本，犯案(画笑脸)的乳黄色自动铅笔。
　　诗的内容：
　　我们并立在高高的山岭，
　　化身为一望无边的远景，
　　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连，
　　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
　　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
　　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
　　我们随着风吹，随着水流，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
　　「一般人看完这首诗，单纯觉得『喔，就这样』。那些被称为文人或国文造诣还可以的偏要说的复杂。第一段前两行代表人生视野高度；第一段后两行代表人生过程；第二段的风、云字代表我们的遭遇；第三段分四句后重组顺序为一三二四；第四段第一句风吹，水流，前者遭遇，后者行迹。一首诗在那些人和理解说下便伟大，但一般人不这么觉得啊。」
　　路思妤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沈宥哲询问的眼神令路思于明白他是很认真和自己讨论。
　　「等我想出心得再告诉你，只是......」路思妤突然想到一件事，「说读现代诗有点讨厌的你，把这首给背下来？你不是不喜欢？」
　　「通常自己解不开的问题格外深刻，才会记住。」
　　路思妤看着沈宥哲。
　　「干嘛？」
　　「没事。只是觉得你口才好，我说不过你。」
　　路思妤摆手赶人，「我想出来心得再找你，回座位吧。」
　　「才不要。」沈宥哲拒绝。
　　路思妤看他。不回座？难不成要逃学？
　　沈宥哲手插口袋，站姿三七步，跩笑。「看什么看，人有三急。内急、性急、心急。」
　　05
　　「今天要预赛，我好紧张怎么办！」路恩妤以不大不小，但是坐在左边沈宥哲可以清楚听见的音量，循环好几次。
　　把沈宥哲当成好朋友之后，她的慢熟期逐渐过去，开始露出淘气的那一面。无论真实的路恩妤是如何，沈宥哲都莫名的有耐性和她相处，更莫名的觉得她一次又一次的吸引着自己。
　　「是喔。」沈宥哲对于第三次的重复句终于给了个反应，他后悔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举手提名路恩妤参加运动会女子四百。虽然感到后悔，那样的无可奈何，却又让他很是心甘情愿。
　　路恩妤干脆的动手了，「我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欸…好紧张好紧张…」，死命并且故意成分极高的摇沈宥哲趴睡的手腕。
　　沈宥哲抬起头，双眼放空的看着路恩妤，声音糯糯的似乎真的刚睡醒：「紧张什么？」
　　路恩妤眼神亮了起来，「就是去年我们班跑四百公尺的记录只花一分十六秒，如果我跑太久不就很丢脸吗？」
　　沈宥哲直直看向路恩妤，不知道在思考亦或是无话可说。
　　「说话啊。」
　　「是喔。」
　　路恩妤再度摇了摇沈宥哲，沈宥哲本想抬起右手揉惺忪的眼，顿了顿，反握路恩妤的手。
　　「我现在不紧张，妳把紧张传给我吧。」
　　沈宥哲说完，脸颊有点泛红。
　　摸着摸着，心猿意马了起来，觉得女孩子的手软呼呼的，真想……
　　沈宥哲赶紧抽回手，迅速趴下，深深埋住自己红透的脸，闷声道：「别再吵我，我要休息。」
　　路恩妤看着自己的手，路恩妤不如沈宥哲那般羞涩，思绪忽然飘回国小。
　　那名第一个牵自己手的男孩。
　　06
　　话说路恩妤过去一段无法开花结果的情窦初开......
　　小路恩妤国小一年级时，很可爱；国小二年级时，很可爱；国小三年级时，很可爱；国小四年级时......还是很可爱。
　　有名很可爱的小男生，也是国小一年级时，很可爱；国小二年级时，很可爱；国小三年级时，很可爱；国小四年级时......还是很可爱。
　　直到国小五年级，女生们开始发育的阶段，小路恩妤从可爱升等为清秀。胸前长出两颗白花花的小馒头，双腿比同龄女孩细长。
　　国小四年级隔壁班的可爱小男生，终于在五年级，和他心仪的小路恩妤同班。
　　那时小路恩妤对于自己青春期样貌的变化并不在意，而是烦恼之前购买还没穿的新衣服变宽变小。一抬手，腋下、肚脐露出；升旗蹲下，被看到内裤。
　　小路恩妤交了一名和她一样总是跟在人群后面的好朋友──段丝怜。段丝怜虽然平日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喜欢在网络经营人际。
　　某天，小路恩妤看到下课在玩耍的可爱小男生，觉得眼熟，自来熟以可爱的姿势蹦跳到他面前，却不小心撞到他的额头。
　　「啊，星星。」小路思妤对眼冒金星的习惯用词。
　　「妳怎么知道我叫兴兴？」
　　小路恩妤不知道兴兴是对方的小名，还以为眼前的可爱小男生在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叫妤妤？」小路恩妤没好气地故意学他。
　　曾复兴脸红了，也没多想对方在讽刺他，认真的说，「我知道啊，从妳国小一年级就注意妳。」
　　小路恩妤更生气了。见对方开玩笑得如此正经，不甘示弱继续开玩笑，「注意我？你喜欢我？」
　　小曾复兴可爱的脸，无防备的红了，机械式点头。
　　小路恩妤懵了。
　　这次对话结束，小路恩妤仍旧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告白。
　　第一次交男朋友，小路恩妤贪婪的汲取小曾复兴对自己公主般待遇。在同龄中，总是平凡的路恩妤，为了引起班上注意，热情如火的与曾复兴你侬我侬，轰动的成了班上第一对班对。
　　小曾复兴也乐在其中，直到国小六年级毕业前几周。
　　小路恩妤很感谢小曾富兴将近两年来的照顾。她开始思考未来──和小曾复兴升学的国中离的远，自己家里的电话、计算机都由母亲管，以后可能没什么连络机会……小曾富复兴人那么好，他的青春可不能被自己耽误！
　　下定决心的小路恩妤，提笔在小曾复兴的毕业纪念册纸留言：「祝你找到比我好的女生。」
　　小曾复兴看着路恩妤的留言，一脸落寞。
　　一年过去，靠着沈宥哲清晰简洁的解题，路恩妤的成绩终于挤进校排前五十名，被允许使用计算机。路恩妤激动地输入账号密码，登入社群网站，第一个搜寻国小最好的朋友段丝怜，却晴天霹雳。
　　段丝怜的关系栏，刺眼的显示与曾复兴关系一言难尽。
　　曾复兴，原来你追不到我，就追我的好朋友？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让我怎么和最好的朋友相处？
　　路恩妤无条件相信段丝怜的人品，但是太过震惊的她，还是跑去问了她的好朋友。
　　「是真的，他国一突然向我告白，我拒绝，他还是不死心。」段丝怜以无奈的语气说。
　　「是吗？谢谢妳告诉我。」
　　从那之后，异性对路恩妤的好，她都麻痹，都感到恶心。路恩妤想到自己一开始问对方是不是喜欢她，就觉得自己真是不要脸，哪来的自信开这种玩笑？路恩妤冷笑，男生嘴里说多喜欢，只要对方不接受他，就可以轻易将感情给另外一个女生。
　　当时留的那句话：「祝你找到更好的女生。」
　　格外刺人。
　　07
　　在课业压力肆意暴虐的血榨花样少年少女，青春小鸟很容易破壳而出，啾啾一叫，一去不复返。
　　这时留住小鸟不要硬起来变成展翅的大鹏，势必要有些food的鼓励加以挽留。但少年少女身型又不能崩坏，于是有了一种food：大英帝国叫做mental food、中华民国叫做精神粮食。
　　班上有两名被猎食者，一个叫陈伯孺，一个叫王御圣。名字取的一个是融合了中国兄弟排序的伯和成语老弱妇孺中最年幼无知的孺，另一个是集结了这世上最高高在上的〝三字〞经──又是王又是御又是圣。
　　陈伯孺，师称陈伯儿。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那一手集结力透纸背、龙蛇飞动、入木三分等优点，又有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的鬼画符，连王羲之投胎转世历经轮回看了都会自叹弗如，惊艳得沉鱼落雁。当然，陈伯孺只是中文字草，不是中文不好。他很得意的嘲讽同班同学连沉鱼落雁是形容小女子不是大男人这件事都不知道。沈宥哲很配合的装作没面子，弱弱的说：「大家这不是夸你的字美，要靠非本国国民才能识货吗？」
　　杨育杰附和了一句：「还有水里游的天上飞的……」
　　路恩妤了然的说：「原来是书法界的王昭君。」
　　马尚达嗤了一声：「台湾之光──伯儿帖。」
　　「……」陈伯儿默。
　　顺带一提，陈伯儿只是中文字不好，也不是历史不好。
　　PS孛儿帖：○1铁木真(成吉思汗)的正妻○2忽必烈(元世祖)的祖母
　　说到王御圣，外表人高马大，国一就一百七十八公分高，不知道是想吓唬谁。他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象，只要班上还存有一口气，就能感觉得到他也存有那一口气。
　　他的成名作就是他「一ㄥ ㄨˇ」般的存在。注意，是鹦鹉，不是英武。
　　如果老师说：「所以这题答案是……」
　　众答：「两百五。」
　　众答到「百」字，王御圣才说「两」，众答到「五」字，王御圣才说「百」，众答完，王御圣才突兀的一个人说「五」……
　　一开始师长学生和乐融融的闷笑，觉得他挺可爱的。后来众无奈，再后来众默，再再后来众扳指头……
　　他的另一个成名作──冻龄的六十分。
　　无论随堂考小考中考平时考段考，一到老师统计分数，说：「六十分的举手。」国一就一百七十八公分高的，就会在班上最偏远的角落(谁叫他个子长那么高，永远都坐最角落位置……)平静伸出他长长的手。
　　国一时：众乐。
　　国二时：众疑。
　　国三时：众惊。
　　师欣慰：「老师错怪你了，原来我们御圣是大器晚成……」
　　沈宥哲：「其实你实力坚强，谦虚的保持在六十分……」
　　杨育杰：「六十分界的传奇。」
　　路恩妤：「这可以申请金氏世界纪录了吧。」
　　马尚达：「塌嬷的，国中三年你教懂了我考六十分也是一种本事。」
　　08
　　就像是一个老人，有一天发现自己丢了赖以维生，砍柴去卖用的斧头，便觉得邻居小孩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嘲笑自己。小孩的开心，是因为偷了自己斧头；小孩的笑容，是因为嘲笑偷斧头的人站在他面前，他还不知道。
　　我现在就是那名老人。自从沈宥哲频繁找事和我聊，我开始习惯他的习惯。在经历曾复兴那样的对待，我的心无形中建筑一道防备。下意识不敢猜测沈宥哲的好，意谓着什么，也否定自己对于那样的好，动摇了什么。
　　我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看到沈宥哲对自己微微一笑，心里麻痒痒的，很不舒服；更奇怪的是，他如果是对别的女生微微一笑，心里酸酸的，更加不舒服。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我现在连转个身和坐后面的女生聊天，眼睛都会忍不住喵到沈宥哲的方向：喔，他在走廊上奔跑、班上的女生干部交代他事情、班上男生开始敢和他说话，他不仅和对方处得很好，也开始温暖的笑，不是酷酷的笑……
　　这些情绪，自己当初与曾复兴交往时，不曾有过。
　　我的心很慌。
　　我的忧心在蔡佳君找自己说话，解决了。
　　「路路，假日我们去汉神百货逛吧！」
　　蔡佳君主动的开口让我受宠若惊，乍惊乍喜的，不好意思的问：「我真的可以去吗？」
　　我满心喜悦，这可是国中第一次有人主动约自己出去。
　　蔡佳君温柔的笑，说着许多好听的话。什么路路妳人文静、很想和妳当好朋友、本来就想本来就想和妳一起出去只是怕妳拒绝什么的。我听得晕头转向，浑身飘飘欲坠，半醉半醒……我对赞美最没抵抗力了。
　　除了对赞美没抵抗力，还有小东西、小零食。自家老妈曾摇头：给路恩妤一颗糖，她就可以撑起整个地球；自家老爸一脸给自家女儿一颗糖就「女大不中留」凄楚模样。
　　蔡佳君再接再厉的说出专属两人的「约会」时间地点，一再强调她想和我单独逛街，不要告诉别人，怕有人要跟，说完附送上一颗菓风小铺的糖。蔡佳君很幸运的一次戳中我一左一右的软肋，在敌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下，我方被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打得还不了手，顿时丧失志气，溃不成军，缴械投降。
　　我数着日子，满心期待第一次的逛街。女生就该和女生有个小圈子，和男生沈宥哲相处，怎么想怎么怪。
　　中午吃饭时，张玉贞忽然如幽魂飘来。        
　　我很开心的顺口问：「有新漫画？」
　　张玉贞点点头，毫不拐弯抹角的转移话题，「但是我今天来找妳，是想问妳，蔡佳君是不是有来找妳？是不是要约妳出去？」
　　张玉贞的直接，让我意外。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蔡佳君和张玉贞总是一起行动，可是佳君嘱咐自己只想和自己单独出去，不能告诉别人。
　　我既不想违背诺言，又不想说谎。心里也起了疑：蔡佳君为什么要单独和自己出去，她不是以往和张玉贞密不可分的吗？还是她们在吵架，自己不知不觉中介入了？
　　我很喜欢看见很多美好的事，像是要好的友谊，而佳君和玉贞是她从国一到现在国二心中最好的典范。如果我破坏了她们，我会很内疚。不敢沉思太久，我一脸诚恳的看着张玉贞说：「佳君有来找我，但是我答应她不会说出约定的事。」
　　张玉贞顿时脸色难看，我从没想到一脸笑咪咪的玉贞也会这样。
　　「如果心中有不开心，要说出来对方才会知道哦。」我小心的劝着。
　　张玉贞知道我话里指谁，很干脆的说：「只有我说也没用，蔡佳君又不说。」
　　听见张玉贞连名带姓的喊曾经挚友的全名，吶吶说：「妳们不是最要好的吗？」
　　「无论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历久弥坚。」
　　「可是我希望妳们一直很要好。」我微微蹙起眉头，干净的眼眸映出担心。
　　「妳自己小心。」张玉贞低声说了一句让人费解的话后离开。
　　不懂张玉贞的话中有话，我如期赴约。
　　提早了三十分钟到，在附近冰品店点了一杯外带饮品，一边捧着啜饮，一边注意汉神百货前佳君的身影。
　　下午一点，约好的时间，佳君还没来。我走到百货公司玻璃门内，仍旧兴致勃勃的等待。
　　下午两点，我从观察路人，开始有点想起学校放学时，自己反被路人看的恐惧。
　　下午三点，我担心对方误以我在催她快来，但是更担心佳君在来的路上出事，只好打给佳君。第一通，手机里的歌唱完了，没人接；不死心，再接再厉打第二通，还是没人接。我看着自己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第三通，失神到想放弃，对方像是有感应，终于回了电话。
　　「喂，谁啊。」
　　幸好对方没事，我松了口气，歉疚的说：「我是恩妤，那个……妳没事就好，妳还记得我们要逛街吗？」
　　对话筒里忽然没人说话，只隐约听到有很多人的吵闹声、嘻笑声，还有一句：「蔡佳君，找妳的啦，她还以为我是妳。」
　　「喂？」
　　「佳君吗？」
　　「嗯。」
　　「妳还记得我们要逛街吗？」
　　「我知道啊。」蔡佳君惊讶道，「妳该不会到了吧？好快喔。」
　　「我们……不是约一点吗？现在三点多了。」我语气委婉，担心对方认为自己在抱怨。
　　「我知道啊。妳很赶时间？不然妳自己先进去逛好了。」蔡佳君的声音无辜。
　　「……好，那妳到了再告诉我。」
　　「嗯。」
　　下午四点，蔡佳君打来，「我到了。」
　　「喔，我马上下去。」我开心的搭手扶梯往下冲。冲到大门口，街上的人纷纷看向这急急忙忙的女孩。我忽略路人的目光，很认真的看着街道上的人。然而每看一个，内心逛街的喜悦变减一分。
　　没有……
　　路恩妤掏出手机再打一次电话，这次很快接通。
　　「佳君，妳到了吗？」
　　话筒的另一边笑语嫣然，「早到了。」
　　「可是我没看见妳耶。」
　　「我在附近冰品店，看到妳东张西望的。妳快点过来。」
　　「好。」
　　路恩妤一进去，发现蔡佳君和班上的陈庭瑄叫了冰吃。
　　「嗨~~我们就在妳面前，妳还东张西望。」陈庭瑄打招呼，笑了笑路恩妤适才的举动。她的音色，俨然是手机里说「蔡佳君，找妳的啦，她还以为我是妳。」的声音。
　　「妳要不要也来吃冰。」蔡佳君善意的问，那样的温柔，那样的……
　　路恩妤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陈庭瑄，「不是『我们』要逛街吗？」，『我们』二字咬得特别重。
　　「先吃再逛也可以啊，路路妳是不是真的赶时间？」
　　看着蔡佳君无辜，关心的语气，路恩妤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路恩妤调整好心情，「那个，我五点家里有事，先离开啰。」
　　「难怪你一直打给我，早说嘛，我就会早一点出门。」蔡佳君一脸原来如此。
　　路恩妤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走离。
　　09
　　本想一路走去捷运站当散散心，不料天空开始飘毛毛雨。
　　路恩妤本不在意，低头继续走路。
　　风一吹，半湿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发抖。
　　人行道上，一双红色布鞋停在自己面前，无论路恩妤怎么绕路，对方都会挡住她的脚步。路恩妤无奈，只得抬头，半睁被雨淋湿的双眼看着对方。
　　沈宥哲不发一语的看着路恩妤。他没想到自己出门打个球，也能碰上下雨，也能碰上这个对自己时好时坏、爱理不理，而自己只有无可奈何的份的女孩。
　　「淋什么雨？」路恩妤耐不住沈宥哲高压电般的视线，松口问。
　　「反弹。」
　　「很帅。」
　　「很丑。」
　　沈宥哲的答案让路恩妤感到挫败，哪个女生会高兴异性说自己丑？
　　「我以为我只是平凡。」路恩妤低低的说着。
　　沈宥哲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脱下防水外套，套住路恩妤的头。
　　路恩妤扭了扭头，露出双眼，想拿下外套还沈宥哲，「这样你会很冷。」
　　沈宥哲阻止路恩妤的动作，自行掀起外套一角，和路恩妤挤在一起遮雨。
　　「你干嘛。」
　　沈宥哲露出「我干嘛？妳才干嘛明知故问」的表情，「不是妳暗示我，两个人才会暖吗？」
　　路恩妤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哭了出来。外套底下很温暖，虽然是陌生的体温，陌生的气味，却充斥着无比安全的感觉。感觉越是安全，心里的委屈越是想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
　　她不想去猜测任何人，也不想怀疑任何人。她相信自己眼睛，相信自己编的谎。
　　佳君无辜、关心着自己。自己五点家里有事，所以先离开。
　　沈宥哲低低说：「雨很大，一起找地方躲吧。」
　　路恩妤没有表示，只是右手紧紧抓着沈宥哲外套边角，左手放心的任由沈宥哲的右手交握住放进他的口袋里。
　　如果妳哭了，就让我陪着妳。
　　经历了第一次和朋友出去却无疾而终，路恩妤原先的天平，稍微倾向了张玉贞比较多，下课频频找张玉贞聊天。
　　张玉贞很大方的和路恩妤聊天，有问必答。
　　或许张玉贞知道路恩妤拐弯抹角的问话是想知道些自己和蔡佳君的事，她也只是以直述句回答，没有一丝一毫是偏向自己或贬低对方。
　　路恩妤从中学习很多。
　　想到那次约会，心里虽然难受，却很坦然接受那是人生中必须经历的磨练。
　　路恩妤看见蔡佳君以往身旁的人换作班花吴曼薇，和吴曼薇说说笑笑更甚以往和张玉贞。路恩妤看着若无其事的张玉贞，心里无限难受。路恩妤想找赖星铃倾诉，却发现她和陈庭瑄聊在一块。
　　路恩妤觉得心烦意躁，她只想好好和一个朋友说说话话，为什么这么难？
　　一个班熟后，女生友情变得如此快餐。
　　10
　　「路路，可以麻烦妳帮我抬餐桶吗？」黄信凯着急的询问路恩妤。
　　路恩妤看对方急得脸都红了，也不问原因直接答应。
　　「真的太谢谢妳了，改天报答。」
　　路恩妤当他随口说说，但笑不语。
　　就抬了那么一次餐桶，路恩妤就交上了这个中性朋友。
　　理由仅仅是轮到路恩妤抬餐桶时，黄信凯陪她抬了一整个星期。
　　这个中性朋友，从国一到现在，没有一次模范生不是他。贵为男身，却肤质佳，嗓音可低可尖细，做事细心，兼具了中国传统父母一子一女求的「好」字揉合中国大陆的一胎化──一儿二用。
　　黄信凯为刁蛮中温柔的校园数学名师所用。
　　身为数学小老师，黄信凯时常要催缴订正。辛苦的是成绩不佳者，时常会自我放弃、不会就是不会或不交就不交的心态。
　　偏偏数学老师大有「这点事都做不好，下学期就不带你们班」气势，黄信凯当小老师当得可谓战战兢兢。
　　路恩妤是典型「生活中平凡无奇，正义中拔刀相助」，看见别人劳苦，就觉得自己怎么能安逸度日的人。
　　于是，路恩妤一星期的某几天中午不睡午休，陪黄信凯去导师办公室报到做事。
　　沈宥哲睡觉总是不安稳，这几日更甚，追根究柢发现，路恩妤不见了。
　　咱们沈小哲不开心了。
　　这天路恩妤去而复返，午休过了一半，正准备趴下小歇。
　　沈小哲灵敏的耳朵感觉到路恩妤的归来，拿捏时机，很自然的装作不经意脸朝路恩妤座位转去，再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微哑道：「去哪了？」
　　路恩妤怕吵到班上午休，小声解释：「找数学老师。」
　　沈宥哲发出不明的鼻音，脸朝路恩妤座位继续睡。
　　路恩妤试探的把手在两人座位中间的间隔中挥。沈宥哲一动也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
　　路恩妤也跟着趴下闭眼。
　　一旁的沈宥哲猛然睁眼，看着路恩妤若有所思。
　　「路路，我们走。」黄信凯已经习惯去办事找路恩妤，路恩妤本人也十分乐意。
　　如果路恩妤神经够敏锐，就会发现，当她起身的那一刻，沈宥哲也会反射性起身，然后自言自语说着：「啊，杨育杰我们去导师办公室装水吧。」、「阿达，我们去一楼上厕所(抬餐桶必经之路旁的厕所)。」、「庭瑄，妳收的国文订正要交，我陪妳。」花招层出不穷。
　　饶是路恩妤神经在大条，也终于注意到沈小哲锦衣卫般的无处不在。
　　路恩妤只当巧合，巧合多了当缘分，缘分多了则有种被跟踪感。
　　有一天路恩妤实在受不了，在上课直接用唇形无声控诉：「看我干吗？」
　　沈宥哲没有反应的继续看。
　　「我在想如何泡妳。」
　　「讨厌，你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马尚达和杨育杰这阵子积了一堆怨气，在一旁报仇般演得肉麻，恶心叭啦。
　　沈宥哲一脸铁青的看杨育杰，「你闭嘴。」
　　以往是马尚达捱骂，杨育杰幸灾乐祸，这次只有杨育杰被骂，马尚达高兴的补说一句，「不然我没办法亲。」
　　杨育杰也跟着笑。
　　「亲什么？马尚达要跟杨育杰亲？」老师的声音不重不轻传到每个人耳里，全班大笑。「两个人给我去后面站着，大声重复五遍聊天内容再回来。」
　　「我在想如何泡妳。」
　　「讨厌，你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我在想如何泡妳。」
　　「讨厌，你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我在想如何泡妳。」
　　「讨厌，你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我在想如何泡妳。」
　　「讨厌，你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我在想如何泡妳。」
　　「讨厌，你只要亲一下就好了。」
　　路恩妤向杨育杰控诉沈宥哲侵犯人权的行为。
　　杨育杰很淡定的说：「那是他爱的表现。」
　　马尚达在一旁偷听窃喜，这几天他陪沈宥哲去厕所去到他都看过学校男性同胞的命根根，差点模糊了性向。幸亏杨育杰直接讲明，苦日子终于要熬过了。
　　路恩妤撇撇嘴不以为然。
　　11
　　体育课做体操，别班先去跑操场了。
　　队伍随便排，路恩妤这群人没发现沈宥哲那群人靠的自己很近。
　　「欸妳们看，那个男的帅不帅。」赖星铃兴奋的说。
　　「几班的？」张玉贞感兴趣的问。
　　「还不错吧，不过不是我喜欢的型的。他是九班的。」路恩妤说。
　　「妳怎么知道他九班？」
　　「因为我国小同班同学在九班。」
　　张玉贞忽然好奇的问，「路路，那妳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肤色较深，对我好的人。」
　　「马尚达？」赖星铃语出惊人。
　　「不，按照我母亲说的。现在说的理想型，以后真的在一起的对象会是当初说的相反。」张玉贞说。
　　「沈宥哲？」赖星铃说，「全班男生皮肤最白的是他，最恶劣的也是他。」
　　「哪有？沈宥哲人很好。」路恩妤听到有人说沈宥哲坏话，急忙澄清。
　　「怎么个好法？」张玉贞问。
　　「就……那个啊……」路恩妤支支吾吾说不出那些甜甜的温暖的感受。「沈宥哲人很好。」最后一句话低得人几乎听不见。
　　「妳喜欢他？」赖星铃问。
　　「我喜欢他」这个念头闪过，路恩妤脑中一闪而过沈宥哲牵自己手的热度……
　　路恩妤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突然那么快，脸色平静，违心的话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他……」
　　另一边，马尚达嘿嘿嘿的笑，「沈宥哲听到没，我终于打赌赢你一次了！」
　　杨育杰问：「什么打赌？」
　　沈宥哲沉默，手无意识放在胸腔前。
　　「边跑操场边说吧。」马尚达沉浸在第一次打破沈宥哲不败纪录的第一笔。
　　噗通、噗通、噗通的。
　　「跑几圈啊，边跑边说很累耶。」杨育杰敲敲自己的嫩皮嫩肉。
　　敲得很闷。
　　敲得无力。
　　敲得……
　　那样的痛。
　　是因为用开玩笑的赌约接近，自己却不小心将她偷偷藏在心里了。
　　沈宥哲下课忽然自己一个人擦黑板。
　　沈宥哲忽然很早来学校替班上开门。
　　沈宥哲很勤奋的跑班上事务，专做那种需要自愿，甚至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不像其它单科小老师只要收订正、记上课上到哪就可以有嘉奖，荣誉章换礼品。
　　马尚达和杨育杰基于义气，二话不说陪他疯了般的举动。
　　杨育杰问马尚达，不只是路恩妤问，自己也好奇的问题：「沈宥哲最近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很少说话。」
　　马尚达摇头。
　　「沈宥哲最近是不和别人多说话。」缩在自己的小小防护罩，远远的注视着路恩妤。
　　「该不会…他这次是认真的？」马尚达想着，谁也没告诉。
　　12
　　路恩妤决定开诚布公。
　　「喂，沈宥哲。」
　　「干嘛？」
　　「你为什么对我比较特别啊？」
　　「妳闭嘴。」沈宥哲满脸通红，口是心非的说。
　　路恩妤误以为沈宥哲拉不下脸承认。想想自己其实也挺委屈，沈宥哲真的蛮常占自己口舌上的便宜。没错，沈宥哲真的太过分了，自己已经委婉的将「不好」改成「特别」，他还恼羞成怒反骂人。
　　「现行犯！你看你对别的女生就不会说『妳闭嘴』，对我就会，这不就是特别，特别不好。」
　　「咦？」
　　「咦什么咦，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只要你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会大人不记小人过的。」
　　如果是往常精明的沈宥哲，一定会冷静的以言语炮轰：成佛？哼哼，放下屠刀？哼哼。可是，此刻被爱情冲昏头的沈小哲，萌呆萌呆的问：「妳指的『特别』是这个意思？」不是发现我对妳……
　　「对，像是你叫别的女生只叫名字，叫我就叫全名。这只是其中一件事，还有……」
　　「哼。」
　　沈宥哲忽然变脸，转身离去。
　　「……」路恩妤错愕，不是她才该生气吗？沈宥哲发哪门子神经生气啊！
　　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沈宥哲郁闷了，纠结了，「路恩妤说我对她特别不好。」
　　马尚达一直嘿嘿嘿，发出疑似幸灾乐祸的声音。
　　杨育杰问：「例如？」
　　「马尚达你闭嘴。」沈宥哲一脸不爽怒吼，「笑得太难听就不要笑。」
　　此话一出，换杨育杰嘿嘿嘿个不停。
　　「我有时候会对她像对你们一样说『你闭嘴』。」沈小哲这名大男人难得反省。
　　「那还好啊。」马尚达的回话立刻得到沈宥哲的赞赏。
　　马尚达得意洋洋解释，「你不是一直都有在说，况且你对我说的都问候到祖宗十八代好几轮耶。」
　　「马尚达请你自我封闭你的五感。」沈宥哲黑了脸。
　　「有些话男生和男生说习惯，但是女生不觉得。」杨育杰突然正经说话，一副经验老道。
　　「杨育杰，你把过很多『七辣』齁？」
　　「不多不多，差不多是你把过的开根号。」
　　学期结束前，马尚达受刺激果然把到一个，只为了和杨育杰平手。当然，这是后话。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马尚达说你一直都有在说，那为什么路恩妤直到现在才感到不舒服？」杨育杰提出疑惑。
　　在沈宥哲思考着杨育杰的话时，杨育杰突然想起沈宥哲国一和国二的改变。像是眼神不再阴狠冷漠、愿意关心班上的事、对熟人才会说话百无禁忌，这些改变的共通点，不就是……
　　杨育杰忽然说了一句，令沈宥哲和马尚达身躯为之一震的话。
　　「沈宥哲，你喜欢路恩妤。不然，你为什么要在意她的感受？」
　　13
　　路恩妤在上学途中，妈妈刚停好车，沈宥哲正巧从人行道缓步靠近。
　　国中的制服除了男生要绣本名以外，学号是男女都要。学号旁边还要再绣一个字，来代表个人上学方式──自，自行车；车，汽车机车公交车；步，徒步。
　　路恩妤本来也没在意最近常遇到沈宥哲，因为大家都是读同一所国中，直到路恩妤发现沈宥哲学号旁绣「自」，自己却只看到他走路上学，这才反应过来。
　　「你家住附近吗？」
　　「怎么，要来吗？」
　　「那你怎么不骑脚踏车上学？」
　　「我喜欢走路不行吗？」
　　路恩妤越想越不对，班上也有人是住学校附近，为了能多睡觉，一般人会骑脚踏车来上学的啊。不然交通工具怎么会从步行→自行车→机车→汽车呢？
　　上学是七点半钟响，七点五十分又响，响完没进教室算迟到。路恩妤是家住得远，家人又赶着上班的原因，才会七点到校。沈宥哲住学校附近，七点出门就偷笑了，而他现在七点人在这里是在干嘛？
　　「天哪！你住这附近，干嘛不多睡一点？你白白浪费了五十分钟的美容觉！」正好走进校门，一旁训导主任检查学生服装仪容，路恩妤礼貌地说，「主任早！」
　　沈宥哲维持刚才听路恩妤说话的表情经过，彷佛主任是浮云。
　　见沈宥哲没礼貌，路恩妤懒得跟他说话了。
　　沈宥哲主动搭话，「路路妳那么有礼貌干嘛？打招呼还鞠躬。」
　　「不是新生入学典礼，主任就说到校门口要鞠躬打招呼吗？」
　　「有吗？」
　　「有，不是播了一个倡导短片，是我们学校的生活日常。」
　　「谁理它。那只是官方说法，对外当然要竖起形象。实际上的生活，谁会照做啊，傻！」
　　「有一次我遇到那个拿麦克风会翘小指的，我打招呼，他还帮我盖荣誉章欸。」
　　「……」
　　「你荣誉点数几点？」
　　「这很重要吗。」
　　路恩妤一脸得意，「我又当干部，又当小老师，又去办公室帮忙……这样加总，已经快凑满一张荣誉卡！等凑多一点，可以换橱窗最大奖巴掌型大的音响。我之前有看，上学期那个牛皮纸厚外壳的空白素描本，其实蛮想要的，但是以市价和点数的比例来说，换音响或是随身碟比较划算，只好忍痛不去看。因为它虽然不划算，但要我平白买一本快200元的素描本，荷包很痛。我平常算数学都只用日历纸欸，连随堂测验纸一份10元，我都能撑一学期了。」
　　走到教室，正巧教室有人先来，正在帮忙开教室的窗户。见到路恩妤和沈宥哲走在一起，多看了几眼。
　　14
　　「好，同学我们来上课。」理化老师面带微笑说着，但感觉人又快要爆发了。
　　但是也没什么人在意。
　　甚至觉得她和沈娟同样没什么威吓力，还到处跟别科老师说这班不好，就干脆在她上课时，公然换座位。也不知道是谁做坏事，还记得藏证据，只有这节课上课，放在教室的座位表会消失。
　　不知道是谁笑出来，一群男生都坐在一起，很明显就是偷换座位。
　　「嘴巴张开，上课不能吃东西。」理化老师是个五十几岁，身高一百五十几公分的女性，说话声音偏尖又哑哑的叫，像个巫婆。
　　男生们仍在笑。
　　理化老师摔了麦克风手指着一个人，「吐出来，上课谁准你吃口香糖。」
　　男生们回头看，是路恩妤。
　　路恩妤本来只是听到男生们说的好笑，跟着笑一下，觉得不妥又赶紧不笑，哪知理化老师当着全班面前污蔑她。
　　路恩妤一脸懵。
　　理化老师还在自顾自地说，「给我张嘴，我看。」
　　或许理化老师根本没在意过这个班，或许她眼里只看得到学生的理化成绩。
　　明明班上最吵的是说理化老师教得烂，但是放学去补习班补出理化九十分的，理化老师却喜洋洋的一直夸赞对方上课认真。
　　而你在吵杂的环境中认真上课，老师却看不到，因为你的成绩。
　　理化老师已经走到路恩妤身边，「张嘴！」
　　理化老师的语气就像在说，「你真不要脸！」
　　大家已经安静在看，路恩妤张嘴，假装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理化老师一脸你怎么会没有的表情，又走回讲台拿麦克风。
　　马尚达忿忿不平地说，「刘○○八七，上次也在怀疑有人玩手机(那时还没有智能型手机，所以不能滑)、吃东西、嚼口香糖，也不想想学生为什么讨厌她，每次上课都嘛在抄讲义重点，柳橙是用自己话在教，她咧？现在还在那边乱诬赖人。」
　　杨育杰：「还不能吃东西？她以为是在搭捷运哦。就算我上课喝水壶装的雪碧，她也不会知道。」
　　15
　　「这雨也太大了。」路恩妤算好一开车门，就将伞嘴对准缝隙撑开，还是被淋得透澈。
　　「好，我知道小心。掰。」雨声太大几乎听不到除了雨的声音。路恩妤对着车内吼完，赶紧跑下车。
　　路恩妤快速在人行道走着，明明避开有积水的地方，鞋子还是浸了水。「啊~算了，袜子湿就湿。这种天气热淋雨舒服却又怕潮湿的感觉真是……」
　　路恩妤踩着湿鞋，又凉又juice的感觉……啊……
　　进到校园，路恩妤步伐放慢，慢吞吞移到教室，看见班上来了几个人，也没在意，注意力只在鞋湿了、袜子湿了、裤管卷起来还是湿了……
　　班上几个比较熟的人在路恩妤进教室时，打了招呼，路恩妤也回说个「早」后，走到自己位置，手伸到抽屉拉出卫生纸盒，再将松掉的裤管重新卷高，抽了几张卫生纸吸小腿上的水。
　　忽然，路恩妤感到有视线，一抬头，发现沈宥哲不知何时，走到自己的斜对角一直看自己……的腿，路恩妤停下动作，沈宥哲这才发现对方看到自己，假装没事的转过身。
　　路恩妤又看了看自己的腿，继续拿卫生纸吸水。
　　16
　　路恩妤拿着有问题的考卷去导师办公室，本来想问问题，班导沈娟却忽然出声拦住她。
　　「恩妤，妳来一下。」
　　「好。」
　　「之前路慧老师有和我提到几个人在班上很好，像是信凯和妳。我改天也会找信凯来谈。妳应该知道，有些老师觉得班上学生上课的态度让他们很不想认真教书。像我有时候也是想要补充，可是班上学习意愿常常被部分学生影响，我课内进度赶不完，准备的课外补充也就没机会说……」
　　沈娟或抱怨或夹杂班上实际现况的说了一堆。不认同的路恩妤便充当聆听者，认同的路恩妤就出声应一下。
　　等走出办公室，路恩妤捶了下久蹲的腿，扭了扭一直往上僵着的脖子。
　　「虽然班导说的有些事有道理，但我好像不该附和。班导会不会以为我是站在她那一边的啊？班上的事，我是部分认同导师们，部分认同同学们。」
　　路恩妤想想这些事，又想到即将来临的国三，又想到基测，忧心忡忡的走回教室。
　　17
　　「路路，理化老师不是说要请我们喝饮料吗？一人三十元，妳过来选。啊啊不用过来。」沈宥哲从在选饮料的同学桌上抽走Menu，「来，妳先选。」
　　早上的教室很空旷，风静静吹。
　　「这样不好。学校不是禁止订外食吗？」
　　「没关系啦，刘○○说她订会送到她办公室，我们男生再去拿。」
　　「你们不是不喜欢她，那干嘛花老师的钱？」
　　「是她自己要请的。」
　　「我觉得这样不好。不喜欢她就不要跟她扯上关系，尤其是钱。」
　　沈宥哲的笑容已消失。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没有要订。」
　　沈宥哲沉默的走回那群人，说，「有一个人不订，你们谁要多喝一杯的，就订吧。反正刘○○会给我们班上人数乘以三十的钱。」
　　说完，沈宥哲又回头看路恩妤反应。而路恩妤只是拿出今天要考的科目课本复习。
　　18
　　沈娟公布，「同学都知道下学期有数理分班吧。我们班是和十班。十班是很厉害的班级，我们两班合并是以各科总平均来分A、B班，而不是班上前二十名和十班前二十名都是A班，也有可能是一班的前二十五名和另一班的前十五名变成一班。」
　　卢泰颖瞪大眼睛，「十班真的很强。」又惊叹，「哇，他们老师也真的很凶，像之前我们班导路慧一样……据说更凶。但是他们班会这么强，听说是他们老师对考试好的，就很认真推他们更上去，考试不好的就没什么在理。所以我们班的平均分数，好像就卡在他们班的菁英和被放生的平均分中间……就是我们的前几名黏在人家前几名的屁股后，但我们的后半排名是对方后半排名的头。」
　　路恩妤认真的听情报。卢泰颖发现，笑着说，「路路真的什么事都很认真」。
　　路恩妤傻笑。
　　卢泰颖又随口一说，「真可爱。」
　　沈宥哲忽然「哼」了好大一声。
　　放学后，沈娟留下黄信凯和路恩妤，一起帮忙撕暑假要让学生带回家的总复习讲义背后解答。
　　黄信凯的表情有些郁结。
　　路恩妤看着他欲言又止，只好沉默的撕着解答。偏偏路恩妤又见不惯答案撕掉后像被狗啃的样子，就又在认真撕掉小纸块。
　　沈娟见了，说，「那个就没关系，答案有撕就好，赶快撕完赶快回家，不然太晚回家不好。」
　　路恩妤说「好」。但是下手撕解答时，尽量把被撕的痕迹变成一条窄长纸条。
　　路恩妤注意到教室门边卢泰颖在偷看，对他笑笑。
　　卢泰颖回以一笑，像是怕班导看见，又偷偷的溜走了。
　　回去的路上，黄信凯问，「路路，妳走后门还是前门？」
　　「我走前门。」
　　「我和妳不同方向……下学期我们一起努力吧！妳志愿哪间？」
　　路恩妤想了想，「我是想新庄，离我家比较近。但是这次模拟考试PR值我大概88而已，可能上不了吧。」
　　「我也是新庄。应该说，除了分数可以上雄中或雄女的人，才会不考虑上新庄吧。那我们一起加油，妳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路恩妤眼睛一亮，模范生的大腿让人抱，不抱的才怪，「好！」
　　走到一楼，黄信凯挥手说掰，路恩妤也微笑着说掰。
　　

☆、哎呀，爱啊，错综的情感关系

　　01
　　终于要踏进专属三年级的这栋大楼。
　　路恩妤在二年级与三年级大楼衔接处，侧着脸，脚步不停的看向旧处。
　　水马车龙的柏油路，散着泥灰的红砖道，写着校名的金字块。左侧是最初，右侧是曾经，只能继续着步伐，走向在这个校园最深处的大楼。
　　感觉就像在进监狱。
　　班长拿着新教室钥匙解锁开门。
　　「哇！教室超整齐干净，就是……墙壁上的涂鸦有点多。」
　　「废话，我们把原本教室给学弟学妹还不是也要大扫除。」
　　班长打断同学们间的对话。
　　「东西放好，待会全班去要去开学典礼。回来还要大扫除。」
　　「噢……」
　　「还有，路慧回来了。」
　　「……」
　　「等一下老师会宣布这学期的……」
　　「路慧！！！」有人后知后觉的发现，班长平静的脸是说了多么令人惊讶的讯息。
　　就这样尴尬的升旗。
　　就这样尴尬的大扫除。
　　就这样尴尬的抄功课表。
　　「不是呀，她回来干嘛？我们班这样就这样，是还能挽救什么？」一个人在整理新课本，边抄着课表边忍不住向旁边的人说话。
　　「谁知道。」
　　路慧之前出国进修，现在又无预警回来的样子，彷佛自己只是去邻居家闲聊嗑话完了，在回到自己家那样。
　　「恩妤，妳下课来找我。」
　　路慧忽然走到路恩妤旁边说话。沈宥哲立刻清醒的紧盯路恩妤。
　　「……好。」
　　「路路，妳做了什么？那个人干嘛把妳叫过去？」
　　「我也不知道。」路恩妤略心慌的回答。
　　「路路，我从沈娟那边知道妳和信凯很好，常常帮助班上事务。」
　　路恩妤点点头。
　　路慧和气的微笑，「妳看看这张我新排的座位表，有没有哪里需要调动的。」
　　路恩妤很认真的看完座位表，发现几个平常坐在一起很爱说话的人都排在一起了。自己和张玉贞、赖星铃也是，沈宥哲甚至又坐自己旁边。
　　路恩妤很诚实的直说。
　　于是路慧改了座位表。
　　换了座位后，马尚达被安排在教室右边最角落，路慧办公桌前。起先他表现的无所谓，哪知……
　　只要路慧问问题，马尚达不举手就抢答的行为，获得了路慧大大的赞赏。
　　只要路慧请人自愿帮忙，马尚达基于不想上课宁愿上课时间在外闲晃的行为，获得了路慧大大赞赏。
　　只要路慧说事情，马尚达或认真或捣乱或无聊的发出声音给出反应，路慧都对着全班赞赏马尚达。
　　不只全班惊讶，连马尚达自己都一脸又莫名又喜悦的表情，飘飘然踩不着地的过着刚开学的国三生活。
　　马尚达到处「出公差」和各处室的人混熟，就是没再到之前常去的训导处。
　　过了段时间，训导主任在自己办公处问周遭同仁，「最近马尚达没来吗？」
　　大家都一脸「这不正常」的你看我我看你。
　　训导主任露出怅然表情，「马尚达怎么就变好了呢？这样我开始无聊，突然有点想他了。」
　　02
　　路慧交代了班上一些杂事，「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数理A班还是B班了吧，不知道不确定的人可以去公布栏看。A班的记得去楼下十班上课，记得该带的东西要带，记得准时进去，照十班老师排的位置坐。」
　　下课后带着上课的新课本和暑假写的总复习讲义，下楼去上课。路恩妤和黄信凯聊了一些课业上的事，再一起下楼。
　　进教室前，路恩妤发现沈宥哲和十班的男同学们，群堵在教室门口，隐约听到他们提到自己名字，接着不约而同对自己坏笑。路恩妤和黄信凯面面相觑，直到路恩妤对他们客气笑笑想说可以借过吗，他们忽然有开开心心的走了。
　　黄信凯和路恩妤互看，也跟着笑了出来。
　　教室的位置不知道路慧是怎么想的，把路恩妤的朋友往后挪，沈宥哲仍保持坐路恩妤左侧。到了数理A班，沈宥哲则是坐路恩妤后面。他本人若无其事地坐下后，忽然趴下把脸埋进自己臂弯，身体抖个不停。
　　「沈宥哲，第一天在别班上课，睡觉不好。」
　　沈宥哲没回应。
　　「沈宥哲。」
　　某个自己班上的直接出声，「别理他，让他冷静一下。」
　　路恩妤不解，但还是转回头，改朝向黄信凯眼神交流。
　　之后上课，站在十班教室的不知道为什么，都会喊路恩妤「路路」，尤其是沈宥哲，在班上没能和路恩妤一起下楼去上课，就起码要在十班教室前对路恩妤喊一声「路路」。喊完也没什么事，弄得路恩妤一头雾水。
　　路恩妤和黄信凯某天决定换换路线，从别条走廊进到教室后门，虽然绕了点远路，不过避开了在教室前门与别班男生打闹，眼神却飘移看向楼梯口的沈宥哲。
　　几次后，沈宥哲也发现，闷闷不乐的在自己位置上别扭几次后，在某次数学课下课时，带上他的新跟班，堵住了从洗手间出来，在旁边走廊尽头看风景的路恩妤。为什么不带上杨育杰和马尚达呢？因为他们在B班。从男厕出来的黄信凯，小小惊呼后，走向看风景等他的路恩妤，说，「不要回头。」
　　路恩妤身体僵住，小声问，「怎么了？有……鬼？」
　　黄信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们过来了，我好害怕。」
　　路恩妤研究了黄信凯说着害怕却兴奋的表情，余光瞄到了沈宥哲一行人。
　　沈宥哲如果敢说是路过，路恩妤一定翻白眼给他。这条走廊走到底，会经过两个班和三年级导师办公室；若是要去洗手间，那的确是只有这条路，不过男厕该右转。
　　沈宥哲走到路恩妤面前，黄信凯忍不住小声娇呼。
　　路恩妤奇怪的看了黄信凯一眼，又看沈宥哲。
　　「嗨。」
　　一时无语。
　　沈宥哲眼神扫向新跟班们。
　　「嗨。路路。」各种谄媚脸。
　　「路路，妳怎么和他跑来这边。」
　　路恩妤看着他们不说话。黄信凯在一边扯她袖子。
　　路恩妤看了一眼腕表，「要上课了，回教室吧。」
　　「好、好，回教室。」没一个人动。
　　路恩妤只好手动拨开他们，拉着黄信凯往前走。
　　03
　　「路路，妳知道马尚达……」
　　路恩妤低头专心的写着她的小故事。
　　「咦？路路妳在写什么？」
　　路恩妤抬头看她，「乱写一些东西纾压。」路恩妤把本子给对方，「马尚达怎么了？他最近不是过得通体舒畅嘛。」
　　对方拿着路恩妤写得文章，一脸读得入迷。「喔……喔……」
　　「我写得好吗？」
　　「嗯嗯，很特别，可以借我拿回去看吗？」
　　「可以。而且我故意写在笔记本，这样可以在理化老师上课时，假装摊开笔记来看。」
　　对方移开看文章的视线，贼笑，「聪明！聪明！没想到好学生路路会出这种主意。对了，妳故事里面的人物，可以叫马尚达给妳画出来啊，他最近校外美术又得奖了。」
　　路恩妤点头。
　　04
　　路恩妤开学量了视力，近视又加深。去眼镜行换了眼镜，决定跟随潮流换黑框，而不是依自己喜欢颜色来挑。
　　上学时，只要有人说，「欸？路路妳换眼镜啰？」
　　路恩妤就会得意的笑说对呀。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上课睡觉的沈宥哲忽然爬起来对路恩妤说，「路路，妳换眼镜啰？」
　　路恩妤盯着沈宥哲看。
　　沈宥哲不解其意，瞇眼凑前一看，「对呀，妳换了眼镜。」
　　「对呀，我换了眼镜。」路恩妤眼神死看他，「我已经换一星期了，你坐我旁边现在才看到？」
　　沈宥哲略冏。
　　又过了一星期，坐路恩妤前面的张家伟无聊转头要和路恩妤聊天时，忽然天真无辜的惊呼，「路路，妳换眼镜啰！」
　　沈宥哲忽然拍桌生气，「对呀，路路换了眼镜。她都换了一星期再加一星期，你坐她前面现在才看到？」
　　张家伟一脸莫名。又星星眼看路恩妤，「路路，妳怎么换黑色的镜框啦？这样看起来好高冷。我比较喜欢妳温柔的样子。」
　　沈宥哲插嘴，「喜欢一个人，不管她高冷还是温柔，就是喜欢。」
　　张家伟生气，「你管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不管高冷或温柔，都是胸部大的吗？」
　　路恩妤忍不住看了沈宥哲一眼。
　　路恩妤对张家伟认真说，「以前选眼镜是选自己喜好的颜色，但是喜欢的不见得适合自己。不是喜欢就是适合，而是适合，再去喜欢。」
　　张家伟一脸崇拜看路恩妤。
　　沈宥哲打量路恩妤表情，梗着脖子说，「我那是好奇。」
　　张家伟和路恩妤都没再理他。
　　05
　　期间有人来问可不可以看她写的文章，路恩妤都说好，就在本子最前面空白处贴便条纸写谁看完传给谁，都传完给她，她在续写。
　　某天沈宥哲传了一张纸给路恩妤，路恩妤以为沈宥哲要和她进行「文学探讨」，变很郑重拿起纸来看──上面画了一个人，旁边还写着那个人的名字。
　　路恩妤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差点感动得要哭了。
　　纸上画的，是她故事里的男主角。
　　她在笔记本上有画人物们的Q版图，就没有问马尚达可不可以帮她画，却不知道沈宥哲画了出来。
　　路恩妤感动的眼神对向睡眼惺忪的沈宥哲，「可以帮我也画女主角吗？」
　　沈宥哲为难的说，「我没画过女生……我试试看。」
　　路恩妤开心的到处给别人看那张图，本来要夹在文章里的，又怕纸太薄会飞走，便装在新的、干净的，用了装包子的透明塑料袋，装作护贝的样子，夹在书本中间，想到时就打开来看一眼。
　　06
　　基测开始准备要倒数，国三的学生们要去毕业旅行了。去的地方不外乎三六九──剑湖山、六福村和九族文化村。路恩妤那些地方去过，物价上涨，同样地方同样饭店又涨价，路恩妤决定不去。
　　班上统计人数时，路恩妤没有举手要去，沈宥哲一脸被背叛又痛心的说，「路路！去哪里不是重点，重点是和谁一起去，和谁一起留下回忆。」
　　路恩妤一脸正经的说：「放开心几天，去相同地方却付更高的价钱与不去的人，留在学校自习基测内容，我怎么想都是留在学校读书比较实际。」
　　为此，沈宥哲还臭脸好几天。似乎认定路恩妤会改变想法，因此坚持要去。
　　路恩妤确定不去，还有一个原因是房间必须凑四人。她和张玉贞还有赖星铃，找不到另一个人。但是她不去，张玉贞和赖星铃可以和班上另一对女生双人组好友凑成一间。
　　到了毕旅那天，路恩妤走去自习教室时，毕旅的人差不多都坐进游览车理了。走楼梯时遇到一个错过班上集合，赶着上车的人，对方还很开心告诉她走错方向。
　　「我没有要去。」
　　「ㄏㄚˊ？我以为是班上开玩笑的。妳脸好红，我还以为妳是太开心。」
　　「没有，我好像是有点小发烧。」路恩妤拍拍对方的肩，「你快点去吧，我看他们好像都在车子上了。」
　　「好。」男同学离开时，还频频回头看她。路恩妤比了个快去的手势，见对方真的走远后，才干咳的继续往自习教室走。
　　到了自习教室，里面有三个女生。
　　大家都很认真读着自己复习讲义。
　　路恩妤很认真地读，读到最后头脑晕晕沉沉，忍不住睡着了。
　　醒来后见教室只剩一个女生在看书，也不知道怎么了。路恩妤忽然拿着自己之前在班上传阅的文章……应该算小说，已经把A4大小笔记本写了半本的故事，问对方，「妳要不要看我写得故事？」
　　对方扑克脸的说好，倒是手很快的接过去。「今天还妳吗？」
　　「看完再还，我还有其它本在班上传。我是十四班的，妳呢？」
　　「我是四班的。」
　　「嗯。」路恩妤回到自己座位上。
　　07
　　「沈宥哲，你已经坐摩天轮好几趟了，什么时候才下去。」
　　「别烦我。」
　　「我来游乐园又不是为了陪同性一直坐摩天轮。」
　　沈宥哲忽然大发脾气，「我也不是为了陪你们才来游乐园的！」又泄气的往后一躺，「谁叫路路不来嘛……早知道……早知道她是认真的，我就帮她出钱了……」
　　「不知道路路在干嘛……」
　　杨育杰和马尚达又陪沈宥哲坐了九圈摩天轮。
　　08
　　隔天自习课，换来的监督的老师和学生们有趣的聊一下天，快下课时放了钟楼怪人的舞台剧就消失了。
　　看了舞台剧的那位四班女学生，一脸津津有味。
　　看完之后，扑克脸露出微笑。下课后走到路恩妤前面的位置坐下，「妳喜欢刚才的影片吗？」不等路恩妤回答又说，「我很喜欢这种的，之后我录下来在COPY给妳，啊，真的太棒了。舞台剧的歌词和音乐，整个表演的舞蹈……」扑克脸一脸陶醉的分析和说心得，前后差距真是令人感到惊悚。
　　对方忽然友善的拉过路恩妤的手拍拍，「我朋友也看了妳的文章，妳不介意吧？」
　　「不介意……」
　　「下礼拜一我再还妳，真的太棒了。我最喜欢文学创作的所有事物。好好持续，我会耐心等后续，并期待妳的新作。」她恢复扑克脸，推了一把自己眼镜，「我真的太不应该了，在基测快要来临前催促妳写文章。请原谅我期待妳的文笔，当然，读书是更重要的，妳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好……」
　　某日路恩妤经过校内公共布告栏，发现同年级七百人中的前一百名才会公布的荣誉榜，第十名竟然是自习教室新认识的同学时，惊讶的久久不能自己。
　　09
　　沈宥哲毕旅回来后，更频繁的做事情引起路恩妤注意，像是数理分班时拉前面路恩妤的马尾，戳戳她的肩膀问东问西，在她和女同学们聊天说笑时，比那些女同学们早一步先笑出来……等等第N次的骚扰路恩妤，路恩妤发现，她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这青春期会发生的事，路恩妤等男生先开口。
　　某天女生们在讨论沈宥哲的哥哥这件事。
　　赖星铃听到后跑来跟张玉贞和路恩妤讨论。
　　「最近沈宥哲不是一直把班上女生介绍给他哥哥认识嘛。我觉得很烦。」
　　路恩妤一脸疑惑，「沈宥哲有哥哥？」
　　「妳不知道？怎么可能，玉贞妳也有被问到，对吧。」
　　张玉贞拼命使眼色给赖星铃。
　　「干嘛？」
　　路恩妤看着他们两个，跟着问「干嘛？」
　　张玉贞叹了口气。
　　「路路，妳不觉得沈宥哲对妳的感觉很明显吗？」
　　赖星铃插嘴，「什么感觉？」
　　路恩妤有点似懂非懂。
　　张玉贞提示，「沈宥哲有个高中哥哥，想要认识国中妹妹。沈宥哲把班上长得不错的女生都介绍给他哥了，却没有提到妳，妳说他什么意思？」
　　路恩妤沉默。
　　赖星铃不以为然的说，「意思是沈宥哲没眼光？」
　　「玉贞，除非他亲口说不然我不信。」
　　「路路，我不明白。有时候沈宥哲好像真的要向你表白，你会突然和黄信凯黏得很紧，造成你们微妙的关系有了阻碍。」
　　路思妤看着张玉贞。她的朋友，准确无误说出她想装作不知情的现况。
　　「我。」路思妤发愣，「故意的。」她坦白说出。
　　「妳不喜欢他？」张玉贞讶异之余追问。
　　路思妤若有似无摇头，以快哭的表情说：「有点，我怕......」
　　「喜欢什么啊？」笑的一脸阳光。沈宥哲忽然从旁边蹦出来，对于这种事他已经得心应手了。
　　路思妤快溃堤的泪水硬生生被眼珠吸回去，整个跳起来拔腿狂奔。
　　「我有这么可怕吗？」沈宥哲阳光笑容瞬间僵硬。
　　「你看起来很受伤。」张玉贞百般同情。
　　「没有啊，我看起来笑容可掬不是吗？哈哈哈咳...哈哈咳...咳咳咳」沈宥哲干笑到被口水呛，张玉贞好心拍他背。
　　沈宥哲边咳边摇头，不让张玉贞碰他。
　　「连这也不给摸，守身如玉啊？」
　　昔日跩模跩样，骨子里住着混混的沈宥哲此刻有些娇羞？
　　「守身如玉给谁？小路路？」张玉贞不怀好意笑着。
　　「妳去死啦。」沈宥哲有些手足无措。
　　「不闹你了，我去找路路，掰。」张玉贞找个借口离去，免得沈宥哲为了掩饰尴尬而开骂。
　　10
　　沈宥哲落寞的走着。
　　杨育杰关心，「你干嘛啊？」
　　沈宥哲哼了一声。
　　「你最近很爱撒娇，我和马尚达忍你很久了。还有你一直找路恩妤这件事，我和马尚达都快忍不住帮你说……」杨育杰忽然深吸口气，准备大喊，「路~」沈宥哲一把摀住他的嘴。
　　瞪了他许久，被摀得快没气得杨育杰赶紧拚命点头，沈宥哲这才松手。
　　「你们知道有什么用……她都不理我，对我也没有好脸色。最近还不让我跟在她身边。她可以不理我，但是为什么不让我跟在她身边……」
　　杨育杰正要说话，沈宥哲忽然暴怒的踹围墙。
　　杨育杰立刻把话吞回去。
　　沈宥哲忽然又收起脾气，把围墙上踏出来的灰脚印用手擦干净。嘴里喃喃的说，「如果她看到一定会生气，她生气就会讨厌我，讨厌我就会不理我，不理我我就会很难受……」
　　杨育杰再次吞了口水，陪沈宥哲回家的路上都不敢再吱一声。
　　过了几天，当杨育杰和马尚达以为大男人主义的沈宥哲已经死心，要松懈下来时，杨育杰被委托了新任务。
　　「欸，路路，我偷偷告诉妳一件事，啊妳不行说哦。」杨育杰整个人边说边抖。
　　「喔。」路恩妤想了想，这个回答太随便，赶紧认真的看着杨育杰说：「好。」
　　「就是那个，那个沈宥哲啊，他喜欢......」杨育杰人还在颤抖，忽然将头靠向路恩妤一些，音量转低，
　　「他喜欢蔡宜家。」
　　「嗯。」路恩妤感觉自己心跳用力蹦的一声，立刻反射性面部动作，绽出温柔笑靥，「那很好啊。」
　　「很好？」杨育杰终于不抖了，他瞪大眼睛，没办法照剧本走了，真心话直接流露，「反正妳不能说是我说的喔，不然沈宥哲、蔡宜家会扁我。」
　　「蔡宜家知道了？」
　　「嘿啦嘿啦，只是沈宥哲不知道有人告诉蔡宜家。」听到路恩妤的反问，杨育杰露出不耐烦的脸，一副他很瞭，懒得跟你说。
　　「你会不会是骗我的？」路恩妤激他。
　　「骗你干嘛啦，吼，我好心告诉你秘密还怀疑我。」杨育杰装出夸张表情，一副自己出卖朋友还被人怀疑。但是身体又开始颤抖。
　　「真的？」
　　「对啦，不能说是我说的喔。」杨育杰颤抖的一再强调。
　　「知道。」我继续做自己的事，装作没事。杨育杰像是了却一桩心事，默默的转身离去。
　　原来，沈宥哲喜欢的是蔡宜家。
　　不是我。
　　自以为是的我。
　　「宜家，我可以问妳一个问题吗？隐私的事。」午休醒后，中午去集合的宜家回来，路恩妤悄悄将她拉到一边。
　　「可以，问吧。」
　　「你知道，本班有个干部喜欢妳吗？」
　　宜家突然改以戒备的眼神看我，「怎么这样问？」
　　「只是听说，又怕是谣言才想找本人确认。」
　　「喔。」她漫不经心的看地板，「知道。」
　　「没事了，我先回座位。」听到自己原先半信半疑的问题得到肯定的回答，莫名的放松感，朝路恩妤袭来。
　　11
　　「路路，你干嘛问蔡宜家啊，害我被骂。」
　　「啊？」
　　「妳不是有问她？」
　　路恩妤惊讶杨育杰消息得来的速度，但还是承认，「我有问，可是你说：『不能说是我说的』，我遵守啦，没说是『你』说的。」
　　「好像有道理......」杨育杰咕嚷，「应该叫她『都』不能说。」
　　「的确有道理。」
　　「不对！离妳最近的沈宥哲好朋友就是我，就算妳没说，她也知道是我！都是你害我的！妳害的！妳害的！」
　　他幼稚得叫嚷。
　　无奈之余路恩妤说：「好啦，既然你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当交换，怎样？」
　　杨育杰盯着我看，随着后墙上亮黄色内朱红色秒针的转动，他渐渐露出贼笑「我要指定喔。」
　　「随便你。」
　　「妳喜欢我们班的谁？」杨育杰毫不客气直问。
　　「你呀。」
　　杨育杰头点了一下，装出一副不可置信，「想骗我？妳以为我不知道妳喜欢175CM以上的男生，我才168CM而已。」
　　某人忽然自爆自己身高，路恩妤为他的单「蠢」在心里致敬零点五秒。
　　「你女朋友来了！」
　　闻言，杨育杰忽然坐得稳稳，目视前方，胸膛挺起，好一个铁铮铮的男子。
　　「嘻！」路恩妤窃笑的声音幽幽传到他座位。
　　杨育杰转头看，脸比沙皮狗还垮。
　　「她哪是嗯嗯嗯她是赖星铃。」杨育杰气归气，还是记得闭着嘴巴念暗恋女生的名字。
　　接下来几天，沈宥哲依旧，傲时很傲，好时很好，我行我素。
　　反倒是路恩妤陷入思考囹圄。
　　12
　　我一直在妳身后，可是妳从不回首。
　　沈宥哲最近总想着这句话。
　　「我告诉你一个重大消息。」张家伟神神秘秘的说。
　　「喔喔喔。」沈宥哲心不在焉，敷衍他。
　　张家伟摸不准沈宥哲的意思，「想知道吗？」
　　「不想。」
　　「如果你不想，我就告诉别人啰！」
　　「……我不想，但是学校广播也不会管人想不想，你说是吗？」
　　张家伟跟着演戏，「好吧，我也是不想啦。但是你也知道，钟声想不发出声音，是会引起民怨的。」张家伟深吸一口气，「我姊夫不是你欸。」
　　沈宥哲知道张家伟一直叫路恩妤「姊」，他顿了几秒，「……不可能。」
　　「师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可能，我这人人闻风丧胆的校园害虫，谁能比我更坏？这消息真的是大大威胁和羞辱我了。我好不过别人，竟然还坏不过别人。」
　　「你坏吗？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啊。」
　　沈宥哲懊恼，「我坏的太失败了。」
　　「我姊是喜欢好学生。」
　　「那我应该要坏的像个好学生。」
　　三分钟后，沈宥哲顶着湿漉漉飞机头，脸上贴着教室医药箱内拿的OK蹦，解了一颗衬衫扣子，衬裤底部卷了几折，手肘夹着课本，很好学生模样的走着，偶尔拖着的脚像流氓。就这样一路跟踪路恩妤走出教室后的所有路线。
　　沈宥哲像是找到了什么人生新目标，开始代替马尚达，称霸三年级新一届的问题学生。在三年级里，一时间，女学生们多了新的喜欢对象。
　　倒是路恩妤见到那么多女学生痴迷沈宥哲时，对他又更加冷淡和无视了。
　　13
　　路慧没想到马尚达变好学生时，沈宥哲会开始说不听。偏偏又是一些坏得无伤大雅的事，所以很是苦恼。
　　身为沈宥哲好友，杨育杰也看不下去，主动找路恩妤谈心。
　　「路路，妳去说说沈宥哲，全班只有妳能说得动。」杨育杰一脸认真。
　　「我？」路思妤想不透为什么只有自己才行。
　　「对，妳不知道只有妳能命令他吗？」
　　「命令？喔，因为我是副班长。」路恩妤呆呆的点头如捣蒜，「可是为什么不找陈伟华，班长的命令不是更有效吗？」
　　「吼！」杨育杰快疯了。恩妤不急，急死育杰，「男的行吗？男的行吗？陈伟华和沈宥哲？用想的就快吐了。」
　　路思妤不知道杨育杰为什么激动。现代人云：「快乐会传染。」当然，激动也会传染，路思妤跟着激动所说出来的话是：「男的为什么不行？男的行！」
　　这句话的后续发展，托杨育杰的福变成......
　　「沈宥哲，路路说你是Gay！」
　　打击一。
　　「对象是陈伟华。」
　　打击二。
　　「还说一定行！」杨育杰语气高亢，大竖两只姆指。
　　最后打击，一支安打。
　　沈宥哲三振出局。(结论：谣言不可尽信。)
　　「说实话，沈宥哲对妳特别好。」杨育杰不经意提起，却是肯定句。路思妤感觉气氛变得僵硬严肃，交迭在腿上的手渐渐紧抓墨绿格纹百褶裙。
　　「有吗？他对大家都很好，尤其是女生们，但是不包括我。」
　　杨育杰透过黑色镜框上方，冷淡的看路思妤，「你以为沈宥哲对每个人都那么客气吗？妳不会不知道一开学听过他国小发生许多事件，逞凶斗狠的学长对他都敬畏三分。明明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真正用功念书的好学生通通转出去，搞垮这所学校，却因为妳他没那么做。」
　　「因为他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杨育杰冷笑，「认识妳之前的沈宥哲会说：『老子就是图个爽，你有意见？』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好处，那倒不是没有。妳想，一个学校垮了，那些校规也就没屁用，大家都不遵守，主任又不肯每天罚这些人，自然不会东管西管，大家不就轻松多了。」
　　「有你所接触过的人，沈宥哲都好声对待，就怕哪天有人说他不好，妳会讨厌他。他都为妳收起他的冷酷，这样的男人哪里找。」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主动说。」路思妤止不住的颤抖，看在杨育杰眼理是他意料之中女生的动之以情。
　　「男生要面子嘛。」
　　一句话让路思妤忍无可忍，紧抓裙襬的手用力打在桌上，「像他那样对我好的人，又不是第一个！男生要面子，女生就不需要吗？男生都是同一个样子。」说完路恩妤哭着跑走。
　　沈宥哲恰巧刚从厕所回来，狐疑的看着路恩妤跑走，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只好沿着她跑的路线回头看。
　　杨育杰谄媚的笑着。
　　「做什么？」
　　「泣奔。」
　　沈宥哲忍着头上青筋，咬牙恨道：「我说你做什么？」
　　「惹路路泣奔。」
　　虽然沈宥哲金盆洗手颇久，还是忍不住活动一下筋骨。杨育杰见状，不识相的问：「你刚才有洗手吗？」
　　这句招拳头的话，让已经金盆洗手的沈宥哲，短暂失忆这件事。
　　事后，沈宥哲绝不承认他有殴打同侪。
　　14
　　从那之后路恩妤和沈宥哲关系渐行渐远。
　　路恩妤认为沈宥哲的好不是真心实意，是有目的性。有种自己主动先开口，就是上勾，和以前一样。
　　很讨厌。
　　国小的事路恩妤一直耿耿于怀。她绝不要重蹈覆辙，有些事一旦说破，好关系就无法维持下去，所以现在这样就好，真的。
　　另一方面，沈宥哲失忆自己金盆洗手的次数与路恩妤不理不睬次数成正比，杨育杰的(生命力？)疑似成反比。
　　顺带一提，马尚达感情方面渐入佳境……(什么？叫我滚远一点不要打扰你？作者你骂的起吗？)
　　15
　　路慧上着国文课，忽然提到，「近几年，在高雄的学生一辈子待在高雄的人数不停往上增加，很多人国小国中高中和大学都在高雄，毕业后就在高雄的SEVEN或是快餐店工作，一辈子都没有往更远的地方走。我是雄女毕业的，也看过我们班当过班长的同学，最后留在高雄在餐厅当服务生。我希望你们可以现在开始思考你们的未来，不希望大家被局限在一个小地方。我也听说有些班的学生，从国一相处到国三后，开始交往走在一起了。我不是要说谈恋爱对课业不好，而是说实在话，很多现在在一起的情侣，上高中后通常不会在一起。因为没有人可以保证会一起考上同一间学校。再优秀的情侣，考上第一志愿，也是一个雄中，一个雄女。我之前带的班，有个很优秀的女生，她乐学可以升上雄女，却为了她男朋友放弃，考完基测后的申请入学改填高职。结果一起上了高职，男朋友却移情别恋而分手。你们之后的路还很长，变量很多，所以我希望你们现阶段先认真，想办法考基测时保持高分，之后要做什么，那是你们的自由，好吗？」
　　16
　　音乐老师单名一个字，叫释迦的「迦」，长得很像音乐才女徐佳莹。
　　她的考试很轻松，一次是分组选一首喜欢的歌，轮流唱算分。另一次是小组介绍一首好听的歌，和唱这首歌的歌手。
　　黄信凯和班花吴曼薇一组，因为他们可以唱的音高刚好有歌适合。
　　路恩妤和张玉贞、赖星铃一组。赖星铃唱高音时还破音，台下的人笑出来时，路恩妤忍不住也笑了。
　　轮到小组报告时，路恩妤早早就决定要介绍白智英的《那个女人》，她还告诉了她的好友们，还说「台湾翻译白智英或是白智荣，是同一个人。她的声音感情丰富……」
　　《秘密花园》正在台湾热播。这是玄彬自《我叫金三顺》后，再次风靡台湾的戏剧作品。但是路恩妤却痴迷于河智苑和李钟硕。面临基测，不顾家人反对，却忍不住要偷看的戏剧，就是《秘密花园》。
　　不过那时迷剧的年轻人还不是很多，反倒是妈妈族群们很固定的收看那些大老婆之类的爱恨情仇，翻身复仇剧。
　　在报告前一周，是黄信凯的组别先报告。
　　上台点开PPT，黄信凯报告，「我要介绍的是白智荣的《那个女人》……」
　　路恩妤愣住，呆呆的对张玉贞说，「我本来都准备好了……」
　　张玉贞疑惑，「我对日本比较熟，我记得妳说的不是有个『英』字吗？」
　　路恩妤感到无力，低声地说，「台湾翻译白智英或是白智荣，是同一个人。她的声音感情丰富……」
　　下课后，路恩妤跑去找黄信凯理论。
　　「我不是先说我喜欢这首歌了吗？」
　　「又不是只有妳一人喜欢。妳喜欢就会是妳的吗？况且我本来就决定要介绍这首了。」
　　这也是路恩妤和黄信凯第一次吵架，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路恩妤越想越不甘心，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更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黄信凯离开时，路恩妤忍不住哭了。
　　17
　　看了韩团的舞台表演，心情处于亢奋的路恩妤，看了一眼时间。习惯时针指向十一二点，再接再厉的去书房看书。
　　也有学生会先睡觉，隔天五六点起来看书。
　　但是路恩妤认为早起虽然有效，但是下午的课会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
　　而且书没读完，提早睡觉，也睡得不安稳。因此仰赖上听high歌后再熬夜读书。
　　有一次解题解入迷，清晨四时拉开窗帘，甚至可以看见白天与黑夜的交替。这时播一小段轻音乐再去入睡，六点半起床出门上学时，意外清醒。但时效维持一天，隔一天后会格外嗜睡。
　　18
　　国三的体育老师又换成那个马尚达口中的屁股下巴──彩虹老师。他对学生的要求几乎是没有要求。
　　之前还会规定暖身完要跑操场两圈或一圈的，现在有很多女生开启了美白模式，根本不愿意一直晒太阳和流汗，就在别人用跑的时候，慢走甚至偷偷「切西瓜」，再走去树荫下聊天。
　　虽然彩虹老师不管，但是他多了一个扰民的坏习惯──守在树荫下，逢人聊八卦。
　　一开始女生会认真回答，久了觉得烦，就会悄悄挪位置。
　　路恩妤某次生理期来心情不好又熬夜读书，体育课就没有和马尚达他们一起跑操场，早早到树荫下休息。
　　彩虹老师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到路恩妤面前，「妳……是路恩妤对吧。」路恩妤身体不适的表情在彩虹老师眼里变做高冷少女。
　　「妳在班上成绩如何？」
　　「前十名左右。」
　　「那蛮不错的啊，妳要读高中？」
　　「我和家人讨论过，这样的分数大概只能落在中等程度高中，与其做市立高中的尾，不如做高职的头……所以乐学如果乐不上好的高中，就读高职。有商科的高职还不错，像是高职的第一志愿雄商，不然就是离家近的三民家商，我有认识的姊姊读那里的国际贸易科。」
　　「不，我真的推荐妳读护理科，将来当护士，是铁饭碗。因为人总会生病。」
　　「护士……可是我怕针刺破皮肤，将血抽出来的感觉。」
　　「相信我，当护士比商科赚，这是我预测未来台湾受欢迎的行业。」
　　就在路恩妤跟彩虹老师争执到鬼打墙时，篮球场那边忽然发出女生们的惊呼声。
　　路恩妤顺势装作很感兴趣的脱离彩虹老师身边，凑到篮球场周围。
　　原来是仙气飘飘的班长脱下运动服，只穿运动吊嘎再打篮球。
　　「哇。」
　　赖星铃站在我身边，「路路春心也萌动啦。」
　　「妳不觉得……」路恩妤认真脸看赖星铃，「文弱书生穿吊嘎很不搭吗？」
　　「ㄏㄚˊ？这是重点吗？如果有神仙在妳面前衣着单薄，不是很令人激动吗？」
　　「神仙？谁？土地公？」
　　「我真不敢相信在妳眼里班长只是个土地公。」
　　「我的意思是，衣着单薄与人的身分无关，与身材有关。」
　　远处的沈宥哲见路恩妤疑似参与讨论「班长穿吊嘎」这件事，心中警铃大响，也跟着脱了。
　　沈宥哲一脱，马尚达也脱；马尚达也脱，杨育杰……还是不脱。
　　杨育杰表示：这不是我的风格。
　　沈宥哲一脱，路恩妤表示：不敢直视。望天叹了口气，叹完气，回过神看见马尚达脱了，视线倒是停留了几秒才飘掉。
　　赖星铃疑惑，「沈宥哲也脱了，妳怎么好像不敢兴趣？」
　　「他的肉白得会反光，我眼睛痛。」
　　「那马尚达的妳怎么看比较久。」
　　「……」路恩妤沉默后说，「不看脸的话，下巴以下的部位都蛮有看头的……我愧于他的脸，干脆不看。」
　　「马尚达……可怜的马尚达……」赖星铃喃喃。
　　19
　　赖星铃被选为这学期的学艺股长，在自己座位站起来宣布事情，「之前从国一到现在的荣誉点数，大家可以开始先算总点数，我统计完后会去学务处换奖品。」
　　「一定要这学期算吗？」
　　「是也可以下学期再换，可是橱窗内的东西是先换先赢，如果要换的东西没了，要再等一学期。所以下学期才换，可能会有东西换不到，那再等一学期，我们都毕业了。」
　　「喔。」
　　路慧站在台前，宣布消息，「这学期有很多市立和私立的学校会在音乐教室对面开座谈会，有已毕业的学长学姊会来宣传他们的学校，我建议同学们可以多听听再决定自己要读什么学校。」路慧从她的上课资料夹拿出一纸公告，「这边有各间学校来演讲的时间，下课会贴公布栏，有兴趣的人可以去看。」
　　「这边也要提醒，乐学的门坎会比较高。比如说基测总分可以上凤新高中的，乐学可能只能上新庄高中或是新兴高中。因为平时校内总学期分数到达志愿的门坎，但是名额有限，所以比门坎高越多的人越有机会。离学校比较近的高中职，开放的名额也会比较多。乐学学校间数有限，所以要慎重考虑。而且乐学乐上机率不高，我个人认为反正就想办法考高分，就可以挑学校了。」
　　底下有同学问另一个同学，「什么意思？」
　　「因为乐学录取公布后，没选上，一个月后就要考基测了。如果以为填乐学稳上就不读书，那真的没上时再读书，会读不太下去。」
　　「哦。」
　　「妳们乐学会填哪几间？」张玉贞问。
　　「我一定就雄女，我家人只准我读雄女。」赖星铃说。
　　「如果没乐上呢？」路恩妤问。
　　「就考基测后申请入学填，没上。登记分发再填。」
　　「再没上呢？」路恩妤紧张的问。
　　「一定得上，我家人说的。」赖星铃难得脸上凝重又疲惫的说，「除了雄女，还是雄女。不然我就死定了。」
　　「那路路妳呢？」张玉贞问。
　　「就新庄高中和中山附中。」路恩妤解释，「一个是身为左中人都想上，离家近有程度的高中；另一间是有高中和高职的学校。如果都没上，不管基测结果如何，我都要读有商科的高职……雄商太远，那就肯定只读三民家商的国际贸易科。」
　　张玉贞叹气，「赖星铃的根本就是金字塔顶端，路路妳的只比顶端再下来一点点……我只能都填高职，先填三民，再填其它私立的。坦白说，我真的不想再读书了，因为不可能越读越好，反而是稍微松懈，名次就掉下来了。反正我分数注定是只能上高职，那不如就乐学先上，至少能省考基测的费用和申请入学、登记分发的简章费。」
　　「我刚刚看到新庄高中要来演讲，是中午。正好我午休睡不着，妳们有人要去听吗？」
　　张玉贞摇头。
　　赖星铃也摇头。「我最近又补习回家快十点又读书，中午不睡，下午会撑不下去。」
　　「我是中午都快打醒来的钟才睡着，就干脆不睡。」路恩妤看了看另外两人，「好吧，那我自己去。」
　　「妳可以找黄信凯啊。」
　　路恩妤黯然的摇摇头。
　　20
　　中午前去听演讲时，先是拿了该校的简章阅读，已毕业学长姊们开始讲解他们学校有多好，路恩妤边听边纳闷，这学校其实不用宣传大家都会去吧？忽然台上学姊说，「来这里读，你们会看到很多正妹，像我其实是班上普通被抓来倡导的……」路恩妤整个石化。说话的学姊长相其实在路恩妤班上可以算前两名了，而且细看其它倡导没说话的学生，也都算是长得眉清目秀的。又会读书又长得好看，是要逼死谁？这样算普？不对，这不是重点。一个学校的倡导怎么会靠美色？路恩妤张望四周书虫男同胞，果不其然露出向往表情，顿时对这学校观感不佳。
　　心里有些沉重的回到教室。
　　下午第一节上课已经开始一半，路慧又在班上怒吼训话。
　　路恩妤故意走到后门，大喊，「报告！」
　　全班同学转头看她，路慧被一打岔也骂不下去。
　　路恩妤装不知道的继续说，「我回来了。」
　　路慧开始打算上课，路恩妤回到自己座位。
　　隔壁班传来笑声。
　　路慧突然说，「我心里想让大家快点掌握基测重点，才会利用弹性课开班会或是赶进度。但我的用心对你们来说，似乎只是负担。现在已经倒数基测一百多天了，别班嘻嘻哈哈的，你们就被吸引过去。其实帮你们额外上课我也累了，而且我本来在国外进修，是有些家长连络我希望我回来拉你们的成绩，我才这么努力的盯住你们课业。那好呀，你们有谁可以请到艺术老师来上弹性课，我就把弹性课还给你们。反正你们又不想听我上课。只要你们找得到人，我就放手。」
　　沈宥哲忽然递了张纸给路恩妤。
　　路恩妤打开来一看，惊讶不已。
　　「刚刚妳不在，班上选了妳当模范生。以前都当模范生的黄信凯，选上孝悌楷模。」
　　路恩妤指着〝优良事迹〞字段，「我……没什么事迹可填吧。谁选了我？我真的觉得好没道理啊~~~」
　　沈宥哲想了想，直说，「很多人，全班就五个人没选妳，那五个人还包含妳……所以算四个吧。」
　　「……」
　　21
　　路恩妤下课时遇到路慧口中说的「隔壁班艺术老师」，正巧就是路恩妤毕业旅行来学校自习，说话有趣还放舞台剧给学生看的那位老师。
　　「老师！」路恩妤冲过去拦住她，「老师，妳还记得我吗？就是在前面那间教室楼下的教室自习的那次。」
　　剪着中性发型的女老师愣了下后笑说，「嗯，我记得妳。」
　　「老师我记得妳说是来代课，妳原本工作是舞台剧，那十五班怎么那么好可以请妳来上课？」
　　「哦，那是学校排的。刚好是国三的空堂，就让国三生放松。」
　　路恩妤忽然想到路慧说的话，「我们班弹性课没有老师上课，通常是班导都让我们自习或开班会。那老师也可以来教我们班吗？」
　　「我是都可以啊。只是妳要先问问妳们班导，还有教务处负责排课的老师。因为同时间我目前是三个班在轮。」
　　路恩妤认为自己办了件喜事，就愉快的告诉其它同学。一半的人很兴奋，另一半的人则是不抱有太大希望的说，「路慧虽然这样说，到时候应该不太可能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啊？她自己这学期已经抱怨好几次，每次都说不想带我们，要我们自己再去找老师。」
　　听见大家的想法，路恩妤决定去探探路慧老师的口风。
　　路慧听了路恩妤的话，先是愣住，接着轻飘飘的说，「好哇，妳去教务处说，教务处老师同意排课就排呀。」
　　路恩妤找时间去教务处问。
　　教务处老师回好，过几秒出声拦住离开的路恩妤，「同学等一下。」
　　路恩妤走回来。
　　「课程可以向上反应，但是要有你们老师的亲笔签名同意，妳拿到同意后给我再向上回报。」
　　「好。」
　　等路恩妤找到路慧时，路慧听完路恩妤说的，忽然犹豫。
　　上课钟响了，路恩妤先去数理A班上课。
　　就在数理课第二节上课时，路慧忽然来到A班把正在笑着和同班同学说话的路恩妤叫出去。
　　路恩妤被叫出去时，同班的人表情惊恐，「连路恩妤这种她喜欢的好学生都被叫出去，路慧的炮口是打算每个人都扫过吗？」
　　A班里的十四班学生顿时噤若寒蝉。
　　路恩妤忐忑的跟着路慧走向三年级导师办公室，忽然经过自己座位，停下说，「我们进来这边谈。」
　　路慧指着隐密的小后阳台。
　　路恩妤进去后，路慧眼眶红红的看着路恩妤，「为什么徐清致上课玩手机妳没跟我说？还有林某某上课戴耳机也是违反校规妳也没有告知我。」
　　路恩妤忐忑的说，「老师我上课就看讲义和黑板，所以没有注意到。」
　　「所以妳不是故意知情不报？同学做违规的事却要老师自己来发现。」路慧深呼吸后说，「好，这不是重点。我是要告诉妳，弹性课找老师这件事，我不能写同意书给妳，如果我真的没让你们自己读书，妳不会知道有多少盯班上的家长会怎么对我找麻烦……所以……我不能答应。」
　　路恩妤看着此刻的路慧，白着脸点头。想安慰老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开小阳台时，先出来的路恩妤被全办公室的人盯着，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着她，等路慧跟着出来时，有人过来关心路慧，有人则在路恩妤身上用眼神猜测。
　　路恩妤低着头离开办公室，走到靠近A班时，忽然决定躲进视线死角。
　　松懈后，浑身不停的颤抖。
　　算是第一次间接逃学。
　　路恩妤深切体会到了，有些话听听就好，不要放心上。
　　22
　　寒假辅导的座位排出来了。
　　已经确定不依自己班级上寒辅，而是根据「A班去A班上课，B班去B班上课。」所以A班和B班授课老师也有所不同。
　　沈宥哲的位置似乎被换到很远的地方。
　　路恩妤如愿以偿换到靠窗的座位，右后方坐着十班最优秀的男学生──唐玮辰。他的聪明随处可见，交换改他的考卷时，打叉的机率几乎是零。错的题目问他，他都会解！
　　路恩妤第一次使用(请教)他时，尝到了简单利落的解法教学后，就离不开他了。
　　唐玮辰眉毛短短微浓，单眼皮，说话有些微慢，整个人像趴趴熊。偏偏说话又直入重点，又轻描淡写的说着幽默话──路恩妤觉得之前的学习之路根本是走错了！如果早点认识唐玮辰，早点榨干唐玮辰……的知识，她的境界根本不只现况如此好吗？
　　相见恨晚呀相见恨晚。
　　路恩妤在走廊上悠哉悠哉地准备走向外堂课，经过十一班忽然冲出一名女生，兴奋的一把抱住路恩妤。
　　路恩妤整个吓到。
　　「我真的好喜欢妳，路路！」
　　路恩妤仍保持僵住的姿势。
　　「哦哦，对不起，我是她的妹妹，就是借妳小说的那个人，想起来了吗？」
　　路恩妤认真看了对方脸，的确是同样的脸，但是个性之活泼令路恩妤第二次惊吓，「记得。」
　　「她是我姊，她又借我看，我一看就爱上妳的文笔了。拜托，让我当妳的粉丝~」
　　路恩妤僵硬的点头。
　　对方松开手，「对不起吓到妳了，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妳，我觉得只有拥抱才能让妳感受到我的喜欢。」
　　路恩妤已经回过神来了，「嗯好。」
　　「这本子先还妳。拜托妳以后有新文章要让我看哦。」
　　「好……我先去上课啰。」
　　「好。路路，妳要记得，我真的是妳粉丝。」
　　「……」路恩妤点头，飘着离开。
　　「刘的课真的有些闷……我听说妳有写文章？」
　　本来学习大神唐玮辰对自己讲话，路恩妤很激动开心，听到后面，忽然很冏。
　　「其实……只是些随笔。」
　　「我想看！」学习大神认真的眼神。
　　「其实，我觉得在一个作文都六级分的人面前，献出作品很班门弄斧。」
　　「我想看。」学习大神祈求的眼神。
　　「我之后会把它写到十万字你知道吗所以现在看很没意思随时会删减我真的觉得校排前十名的人不值得把青春浪费在这种不完美的东西上。」路恩妤紧张的一口气说完。
　　「我想看……」学习大神被抛弃的眼神。
　　路恩妤承受不了。
　　「好，我问传到哪了！」
　　沈宥哲眼神哀伤的看着路恩妤。
　　「路……」
　　「急事吗？不重要别烦我，我要读书。」
　　「路……」
　　「急事吗？不重要别烦我，我要问问题。」
　　「路……」
　　「急事吗？不重要别烦我，我要交订正给老师。」
　　「路路！」沈宥哲不满存在感低，语气加重。
　　「怎么了？」路恩妤向他瞟去一眼。
　　「妳都不理我，我真的会哭哦。」
　　路恩妤打量沈宥哲，对方立刻摆出一个忧伤的表情。
　　路恩妤终于放下手边工作，「好哇，哭吧。」
　　沈宥哲露出一个妳真无情妳真冷血妳真过分的表情。
　　「三、二、一，很好，你没哭。要哭了再叫我。」
　　「路路，妳过来看，我眼眶真的有雾气了。」
　　「很好，继续。」
　　沈宥哲不知真假的伤心跑走。
　　之后和唐玮辰深聊一些课业上的事，越聊越觉得他是个神奇的人，几乎无所不知。唐玮辰甚至还告诉路恩妤许多学习神的近况，像是崇拜她的那个女生是双胞胎中的妹妹，个性如何如何，她姊姊又如何如何，读书用功程度如何之类的。而她们两个，姊姊是校排前十的常客，妹妹在前二十浮动，但有时妹妹会忽然考比姊姊好超多……
　　路恩妤知道学习神之中竟然有自己的粉丝，顿时虚荣心整个大膨胀。
　　唐玮辰借机探口风，「有新的文章吗？」
　　路恩妤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
　　23
　　某天班上沈宥哲和一群人忽然哈哈大笑。很久没听到沈宥哲大笑，路恩妤顿时被吸引过去。杨育杰见状赶紧问，「路路知道Facebook吗？」
　　路恩妤想了想，点头。
　　「路路妳有空用一下，把我们加为好友好不好？我们在笑某人被放到Fb的照片，路路也用的话我们就可以多一个共同话题。」
　　路恩妤点头，忽然瞥见沈宥哲对她笑。
　　路恩妤移开视线。
　　跟亲戚借了计算机，路恩妤犹豫许久，改了密码后，再次登录。
　　国小的同学们约同学会，她默不作声。
　　因为曾复兴和段丝怜已经确定要去。
　　她害怕见到他们俩个。
　　她不想见到他们俩个。
　　说实话，其实自己现在国中的班上的同学约自己出去，她也不会答应。因为除了看书，她发现自己不知道甚么时候开始，变得无法平常心和大家相处。
　　过多的人挤在一起聊天哈啦，路恩妤心里就会感到恐慌。
　　她变得不善交际。
　　有点人群恐惧症。
　　但又怕不接触现有团体，大家觉得她是异类，所以她还是决定试着加入群体生活。
　　「路路，妳在做什么？」
　　「我在抄课文，班导说这一课很重要，所以让我把内容抄在黑板上。」
　　张家伟不停点头，「班导做的这个决定，让我决定提升……」张家伟比出手势，「一点点对她的好感度。」
　　上课时，路慧欣赏了一番路恩妤的板书。「写得真的很好，让人上课心情变好。其实我那个年代，当老师写板书是要训练的，可是我写来写去就那样，还没有学生写得好看。」
　　张家伟一脸骄傲。
　　路恩妤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面上表情平平。
　　之后写黑板的事老师都让路恩妤做。
　　像是大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字，和小黑板上写的回家作业。有次开班亲会时，路慧还特意介绍黑板上的字是哪位学生写的。
　　「同学们的基测倒数要迈入一百以内了，那黑板上的倒数日，就请别的同学来写吧。还有打扫监督的事也换人做，平常都是恩妤在做这些事，要基测了，班上的事务要平均分配，不能因为谁做得比较好，就倒霉做比较多。」
　　张家伟突然忿忿不平的说，「不行！恩妤的字是班上最好看的，不能换人。」
　　路恩妤吓了一跳，不知道有人对她评价这么高。
　　张家伟忽然将头转向沈宥哲的方向，「对吧，恩妤的字是最好看的。」
　　沈宥哲没想到机会忽然转向自己，立刻变脸，忿忿不平的说，「对，不是恩妤的字不行。」
　　路恩妤心里很感动张家伟的袒护，不过大家都看自己，她感到非常有压力，「嗯……其实老师说的那个人写字也很好看，我也推荐。」
　　路慧看向推荐的那名学生，「之后就交给妳写啰。」
　　张家伟小声的碎念，「骗人。她写的哪有恩妤好看。」
　　

☆、否定爱情，平行也是种考验

　　01
　　「我要死掉了！」
　　「你钥匙没掉。」
　　「I am dying.」
　　同学间彼此开玩笑，基测将临，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考，大家精神都很紧绷。
　　「到了国中的最后一学期，发现当学生，没有放假这件事。」路恩妤也很有感触。
　　先解数学算式，算了各家的版本，基础、中级再到高阶。
　　厚厚的理化考古题，速度速率加速度，什么环境产生什么物理化学反应。有一次的模拟考，A班的人都考了九十分以上，路恩妤的八十三分异常突兀，那名曾诬陷她上课吃东西的老师，又再次在班上拿分数来羞辱她。
　　全世界的地理和简史。为了背诵地理，画出完整的台湾已经是基本绘画技术，五大洲的大概样貌也都知道，就是什么国家的首都，有时候会乱掉；简史，就是自己背诵那些经典的老史事，甚至没有历史老师来教，而是考卷一拿到就是写。
　　一篇又一篇的古文和白话文阅读测验，所谓国文课，就是不停解说错误选项的官方意思。
　　不停写了又写。
　　订正理解完的考卷单位数是迭。
　　柜子抽屉书包都是讲义和考卷。
　　某天边听老师讲解的笔记，边握笔快速吸收理解，用简洁方式记下的路恩妤，「碰」地一声趴下睡着了。
　　那时还没想过未来的自己是怎样，要说梦想，没有，但是要说想成为的人──那就是老师。总觉得老师是很神圣的工作，对于懵懂的小孩来说，老师说的每句话都可以成为一把新钥匙，打开一扇又一扇未知的大门。
　　为了这个目标，路恩妤认为必须先充实自己实力，再去当家教磨练。那么实力的肯定，势必要有雄女或是高师大附中的学历，所以她一直很努力的读书。
　　可是努力就一定会得到想要的吗？
　　02
　　「路路，妳竟然睡着了。」
　　路恩妤觉得丢脸，「我……其实睡着的时候还很清醒，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是等自己回过神，才发现眼皮已经阖上……」
　　「妳好拚哦，妳真的把那些总复习讲义都写啰？」
　　「嗯，我怕错过的那一题，考试刚好就考到。」说到课业，路恩妤忽然兴奋，「你知道某某版本的考题，几乎模拟考都会考到吗？只是数字会改，人物对话也改一点。但是理解了，写起来很顺。」
　　对方听她说。
　　「啊！」路恩妤拍了一下手，「其实有个版本的国文，我觉得买了蛮浪费钱，试题太简单，就算有错，也会发现它的解析很莫名其妙，而且写说什么哪个课文历年考的机率什么的，根本没什么用处。有一本大红色，凤凰图样的，你知道是我们学校导师群编的吗？那本真的很棒，内容很精华，有些人写到最后，就只读这本，连其它学校的学生，也跟着买这本……不过我只听说这本是学校老师写的，其它科目好像就没有。」
　　路恩妤又再次拍手，「啊，还有那个……有一次不是外面厂商发广告单，让学生团购历届基测试题，加多少钱还附送真人老师讲解光盘吗？我真是呕死了，考古题买是要买，因为除了路慧会什么类型国文考卷都给我们写，其它老师几乎只盯讲义和讲解买讲义附送的考卷，没额外印历届考题。可是那光盘的钱真的是太浪费了，讲解的还没学校老师说的有趣。而且还要借计算机才能看……真的是太呕了。」
　　「嗯。我是也有买但没时间写，原本总复习讲义就写不完了。唉，妳晚上都几点睡啊？我几乎都快十二点。」
　　「我是考试少、范围小的话，十二点睡。隔天会考一整天的那种，通常都两点睡。啊，打钟了，快回教室，路慧最近火气大。」
　　「嗯嗯。」对方拚命点头。
　　03
　　冲回自己位置上后，果不其然路慧正在生气。
　　「要基测了，每个人都心浮气躁的，不读书的人多于认真读书的人，气氛是会垮掉的。你们现在不重视作业了是吗？不写的不写，最起码的课本上导师名称也不写，你们眼里还有学校吗？」
　　班上学生全都安静不说话。
　　路慧一边念着名字，一边把批好的作业本摔到地上，念到一本，深吸了口气吼，「教师栏没写路慧名字，「路恩妤！连妳教师字段也没写，是不是没有把妳们班导──我，放在眼里！」
　　班上的人讶异看着路恩妤。不相信连路恩妤也被骂。
　　「你们知道我国文课带的另一班，有多认真上课吗？他们几乎一半的人，再交给我的作业本上，甚至会写我的名字后面括号老师……再看看你们，连个基本的尊重都不会。」
　　下课后，几个男生聚在一起聊天。
　　路恩妤正好经过要去教室外的走廊。
　　卢泰颖拦住她，「路路，我想问妳。」
　　「好哇，怎么了？数学吗？理化我有些没理解清楚。」 
　　卢泰颖笑了一下，「没啦。我是要问妳，妳是站在老师那边，还是同学这边？」
　　「看情况，你是指什么事？」
　　「比如说……今天的作业本没写路慧名字这件事，妳会不会觉得很莫名其妙？现在作业不都是自己写自己看答案改和订正，其它老师只要我们收好自己的讲义，有写上名字就好。只有路慧，突然说要看我们写的实际情况，突然就收过去，生气导师栏没有写她的名字。基测是会考她名字吗？」
　　「或许她只是想找个事情宣泄她的焦虑吧。也没什么站谁那边，因为路慧老师是我们的班导，不是别班的，而别班有写，我没写好像蛮不好的。我算中立吧，就是没谁是一定错的，也没谁是一定对的。」
　　「嗯，好吧。」
　　路恩妤对着张家伟说，「我问你一件事？」
　　「好哇。」
　　「就是在国小的时候，有一个女生问一个大她一岁的男生……」
　　「等一下！」张家伟忽然眼睛发亮，对着周遭的人说，「快过来，路路要说故事。」
　　周遭的男生果真有几个人过来。
　　路恩妤略冏。
　　「所以我是要重头说吗？」
　　拿路恩妤四周的椅子围成半圈的男同学们点头。还听到有人说，「过去一点啦，你挡到我看路路了。」
　　「就是在国小的时候，有一个女生问一个大她一岁的男生……」路恩妤说话，眼神忽然瞟到沈宥哲痴痴的看她，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
　　「我们是朋友吗？然后那个学长看了她一眼就跑走了。你们说这个学长是什么意思？」
　　沈宥哲立刻笃定的说，「那男生喜欢妳，妳直说他才会不好意思地跑掉了。」
　　路恩妤汗，「我是说，『有一个女生』……」
　　张家伟说，「啊……」啊了很久，一脸原来如此。
　　王御圣接着说，「路路为什么不接受那个男生，只问是不是当朋友。」
　　「他不可能喜欢我……」路恩妤抓了自己头发，快要抓狂，「是…『有一个女生』。」
　　另一个男同学又问，「所以路路最后有和他在一起吗？初恋？」
　　张家伟又啊了很久。
　　路恩妤拍桌，「不是我~~~~」
　　冷静下来后，路恩妤捋顺自己的头发。「真的是『有一个女生』，我记得那个女生很喜欢在社团课欺负那个学长，学长都没还手过。某阵子那女生没欺负学长，却在社团下课后突然问那个学长，『我们是朋友吗』？学长看了她一眼就跑走，而且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位学长，那女生觉得很奇怪，问我，我又问你们。想说假如你们是那个学长，那样举动是什么意思。」
　　「啊。不是路路，路路不会打人。」张家伟总结。
　　「啊就是怕被打，没听对方说什么就跑啦。」王御圣总结。
　　「路路妳以前会打人？」沈宥哲问。
　　路恩妤凑过去沈宥哲位置，低低的说，「滚！」
　　路恩妤说完装没事，对着其它男同学说，「好了，没故事了，散会，散会。」
　　沈宥哲装作没听到，转移话题，「路路，下周模拟考完，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KTV？」
　　路恩妤想了一下自己的读书计划，问，「有谁会去？」
　　「就杨育杰和马尚达之类的人。」
　　「没有女生？」
　　「有啊，吴曼薇、蔡宜家……」
　　之后的路恩妤没听清楚，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嗯，祝你们玩得愉快。」路恩妤努力控制脸上表情，装作开玩笑，「我就不去了。我要趁你们放松的时候，偷偷赶上你们的成绩。」
　　04
　　「喂，你干嘛啊，来唱歌放松还愁眉苦脸。」
　　沈宥哲眼神不虞的扫过马尚达又静静的回到自己的内心世界。
　　「干嘛啊，脸很臭欸。」
　　沈宥哲不理他，拿了桌上的汽水喝。
　　「想路路喔？」
　　沈宥哲沉默。
　　「欸你真的很恶欸沈宥哲，你又不是人生中第一次只能跟男生出来玩，干嘛一脸愁样。」杨育杰大声嚷嚷。
　　「你小声点啦。」马尚达见班上女生看向这边，瞪了一眼杨育杰。
　　而杨育杰没看见，正在和女生们挤眉弄眼。
　　「我真的不懂，你平常不是对谁都敢毒舌的吗？不过就是一个同班的女生，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然对方怎么懂你在想什么。你想，你在这里，她在那里，如果你没有先打电话给她，她会知道你在找她吗？总要有一个人先主动嘛。也许你跟她有了沟通媒介，你先主动联系，起码她先收到通知，至于她的答复如何，都还是有很大的变量嘛。」
　　沈宥哲终于放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汽水。
　　整个脸忽然爆可怜的说，「我连她家电话都没有……」
　　「唉，不哭。」杨育杰作势要抱他。
　　沈宥哲一把挥开他，「我要女生抱抱。」
　　杨育杰愣住后吼，「你真的恶欸。」
　　「你连班花吴曼薇家里都去过，路恩妤的电话却没有？」马尚达惊讶，接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个人脑内结构是怎么长的啊？」
　　沈宥哲呜呜呜假哭。
　　看着沈宥哲装可怜的靠向自己，马尚达推开他，「滚啦，这里没奶给你喝。」
　　出了KTV，时间有点晚，路灯排排站立发亮。班上女生去了超商逛。
　　忽然有个女生走出来，「欸，沈宥哲，你喝过酒吗？」
　　「没。」
　　「要不要喝一点，我们搞到两瓶，大家分着喝……尝鲜。」
　　「好啊。」
　　「我……我……」
　　沈宥哲初次喝酒，很快就醉了。期间眼神落寞，说了不少真心话。
　　马尚达和杨育杰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神色不明。
　　至于沈宥哲醉时说过的话，也就只有马尚达和杨育杰知道。
　　隔天醒来，沈宥哲不记得自己醉酒时说的话。而是没事人的样子，又开始他之前的轻浮态度，对女同学们的要求通通有求必应，嘻嘻哈哈的陪着女同学们，像是放学后一起吃晚餐，一起逛超商买点心吃，假日去看庆典，送女生回家……
　　05
　　路恩妤在人行道上石椅等待家长接送。
　　忽然有个裤子穿的很低、浑身酒味的陌生大叔靠近她，等路恩妤注意到的时候，对方已经一把熊扑过来。
　　沈宥哲忽然出现一脚踹向对方胸口。转头就冲路恩妤吼，「谁准妳又该死的穿裙子的！」
　　路恩妤一脸惊魂未定。
　　沈宥哲把运动外套围在路恩妤腰上。
　　路恩妤终于平复心情，说，「我照校规穿校服，裙子也照学校规定，你干嘛又冲我吼！」说到最后路恩妤鼻尖渐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就不会冲班上的女生吼。」
　　「你只会跟班上女生嘻嘻哈哈，面对我却是管东管西。」
　　这是路恩妤没说出口的话。
　　而实际上路恩妤接着说出口的话是──
　　「怎样，你现在是关心我吗？你这种假好心我不会再上当。」路恩妤用力推开沈宥哲。
　　「我只是想……帮助朋友。」沈宥哲委婉的使用措辞，就怕路恩妤又排斥他。
　　「帮助？那种人我应付得来，不用你鸡婆。」
　　近几个月来的负面情绪已经濒临到一个极限，路恩妤此时的态度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宥哲收起以往的退让，怒视着路恩妤。
　　「凶屁啊，妳以为我谁都帮吗？帮个忙也会被骂，靠。」沈宥哲转身就走。
　　人行道快走到底，怕路恩妤被陌生人盯上。又转身走回来，突然停住，对着路恩妤大吼，「可恶，我就是故意惹妳生气的。因为我想妳的喜怒哀乐都是我掌控，因为我在乎妳，因为我喜欢妳！我有自信我对妳的喜欢，不输给妳未来会遇到的每个男人。」
　　「我不想听你说的任何话。你的话会轻易干扰我做好的选择。」
　　沈宥哲站在原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折感袭来，他忍不住想哭。最后他还是忍住那样令人心碎的感觉，即使他没有懂为什么自己喜欢的女生会说出那样的话。
　　接路恩妤的车来了，路恩妤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低着头没有踟蹰太久，转身也走了。
　　或许，他真的该放手了。
　　06
　　「你不觉得路慧真的很喜欢路恩妤吗？她以前比较喜欢模范生黄信凯，可是后来路恩妤成绩不算太差，跟各科老师关系又还不错，路慧好像就跟着比较喜欢她。」
　　「其实我是怀疑路恩妤站在老师那边。你想，路慧毕竟错过我们一年，但她却知道我们在国二做的一些事。不是有人告状，她怎么会知道？」
　　「那你怎么会说是路恩妤？」
　　「有一次我经过路慧座位，看见她拿座位表给路恩妤，明明有两个比较要好的人坐在一起，我听到路恩妤说这两人是好朋友，路慧就换掉了他们的座位。」
　　「那不代表路恩妤告状，你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路慧问路路，路路回答老师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路慧，有时候态度很强硬。」
　　「喔，好吧。」
　　「不过又有一两次，路慧把路恩妤叫出去说话，之后班上就有人被处罚了欸。」
　　那人听到后连忙拍正在讲话的人的肩膀，拚命用眼神示意。
　　讲话的人停住，余光瞄到了沈宥哲的鞋子，顿时吓得噤声。
　　大家迅速的离开现场，却没见到沈宥哲行尸走肉的样子。
　　「恩妤，我希望妳和班上一些人全心顾好课业，所以想选些隐形干部──像是他的成绩稳定，即使帮忙班上事务，对他影响不大，在班上又有些威信的人。」
　　路恩妤想了想，其实她一直觉得现任班长做得已经很好了。但其实她心里的确还有个人选──他既能靠眼神摄住同侪，有时又会莫名很早来班上开窗或放学替没擦黑板的值日生做事，上课爱睡又知道教学进度，传说他回家时没在读书，隔天考试却总是稳稳拿到分数。
　　「老师，妳觉得沈宥哲怎么样？」
　　「沈宥哲？」路慧的表情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惊吓完后略微嘲讽的笑着说，「他很自我为中心。马尚达虽然有时会吵闹，但是起码还能跟各处室的老师打好关系；沈宥哲，他的想法很多，我认为他不会愿意付出心力顾与他无关的事。」路慧翻了翻桌上的本子，又说，「他不喜欢服从。」
　　路恩妤想也没想就说，「不会呀，他人很好，我说什么他都会去做。」
　　说完路恩妤自己傻住。又赶紧补充，「只要班上女生去说，他几乎没拒绝过。」
　　路慧停了几秒，叹气，「我不知道妳在他身上看到哪里好，我承认他很有才，但是挺大男人的……算了，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路恩妤从办公室帮忙搬联络簿回教室，放到讲台分批将联络簿发还回去时，不小心弄掉了沈宥哲的。
　　随意摊开的那一页，是沈宥哲一贯的整齐瘦金体。
　　路恩妤要阖上放到他的桌上时，内心再三犹豫，难得忍不住好奇，偷看了他写的内容：
　　是并行线，游荡在相同空间。
　　一年平行。
　　两年平行。
　　而妳不知道，我始终在妳的对面、彼此框住的空白。
　　看着空白辽阔膨胀。
　　路恩妤再略翻几页，发现还有其它短诗，但是乍看，都没有最初的惊为天人。
　　路恩妤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
　　那是国二生该有的心思吗？
　　他……
　　「未经他人同意，可以拿他人的东西吗？」沈宥哲冷冰冰的说。
　　路恩妤原先心虚，吓了一跳，手还紧紧抓着沈宥哲的联络簿。沈宥哲浑身罩着一股寒气，用力的抽回自己的东西。
　　路恩妤从未被沈宥哲凶过，她认识的一直是只会对女生笑，偶尔嗜睡，有些任性叛逆的问题学生，不是眼前这名眼神中只有冷漠的沈宥哲。
　　好陌生。
　　路恩妤有些落寞。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自以为是。
　　沈宥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
　　她一点也不了解。
　　就这样冷战了好几天，路恩妤把自己的想法向张玉贞和赖星铃倾诉。
　　张玉贞叹了口气，「妳终于肯直视啦。」
　　「还来得及吗？」路恩妤露出失落的表情。
　　「可以的。」张玉贞肯定的说，「我确定他是喜欢你的，他为你做的事，你比我更清楚，还需要我解释？」
　　「谁都看得出你们表情的异样。」赖星铃插话，「我可不认为现在的你们会比从前还要好过。」
　　「所以......妳们的意思是？」路恩妤左看张玉贞右看赖星铃，等着其中一个的回答。
　　「告诉沈宥哲妳的心意。」张玉贞和赖星铃不约而同说出。
　　连吸、吐三大口气，路恩妤瞪大双眼说，「好，妳们敢说我就敢做!」
　　路恩妤大步离去时，隐约看到后方一人绞手帕，一人假拭泪──又不是嫁女儿，我只是去讨个说法，静心沟通。
　　等真的找到沈宥哲的踪影，路恩妤开始胆小的不敢靠近他，默默跟在他身后。像是过去的他，若有似无的守护路恩妤。
　　想往前却迟迟收不到邀请信号，只好垂头离开。不对，沈宥哲没有离开，沈宥哲没有离开，只是暂时在蔡宜家那里休息。
　　路恩妤自欺欺人的想。
　　一路上，不可否认沈宥哲认识不少异性。幸好不像班长陈伟华个性好的男女通吃，走在走廊上不是遭男性袭击性拥抱，就是女性憧憬性交谈，啧啧，要是连长相都妖娆化，前途不可限量。
　　还是沈宥哲好，傲时让人攀不上，柔时让人无法招架，够极端。
　　路恩妤准备向前和沈宥哲说话，只见对方慢悠悠进了男厕……
　　路恩妤站在女厕化妆镜某角度能看见男厕入口的地方，边注意边假装梳头，不时往入口探望，怕镜子反射露了一角落没照到。
　　「恩妤，妳再等谁吗？」蔡宜家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心虚的路恩妤。
　　「没有啊。」余光瞄见从男厕走出的沈宥哲，路恩妤不自觉扯动嘴角，镜子同时也反射出蔡宜家顺着路恩妤的目光看去，嫣然一笑的样子。
　　「妳在等沈宥哲？」蔡宜家面容和善，笑笑的说。愈是这样看似无害的人愈要多提防，这是小说给我得启示。
　　「没啦，我只是刚好在梳浏海。」路恩妤说著作势往自己头上摸。
　　「喔……是这样？那我误会妳了。」蔡宜家依旧笑着，「可是妳不是没有浏海吗？」说完转身离去。
　　路恩妤愣了几秒，才干笑，自言自语的对着蔡宜家离开的背景说，「哈哈……哈哈……我只是开玩笑啦，哈哈。」
　　回到教室，走向自己位置坐下。
　　沈宥哲难得的开口了。
　　「听说妳找我。」
　　路恩妤讶异蔡宜家告诉沈宥哲。
　　见路恩妤面色惊讶，沈宥哲从容补了一句，「徐清致说的。」
　　每次面对沈宥哲，路恩妤不说实话，转移话题的神经总是灵敏。
　　「对，我找你。因为你国文订正没交。」很会看人脸色一直是沈宥哲的优点。原先神色自然隐约带笑的沈宥哲，脸垮下，「就这样？」看着路恩妤，沈宥哲脸上乎闪而逝的失望、难过，路恩妤终于清清楚楚的见到，并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一种巨大不安感波筹袭来。
　　沈宥哲难道你在期待些什么吗？
　　「我交。」用力握紧的拳头，关节泛白，似乎诉说着内心的不甘。
　　「真的？」路恩妤僵着身子，顺着对方的话说。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从国一到现在，我说的话，挑剔他，嘲笑他，怒吼他等，他都接受，一次又一次更加卑屈。这一次国文订正之所以没交，一开始是笑着赖皮，不是少订正就是订正对的来唬弄我，完全在耍我。是啊，我们一直是这样相处快三年，张家伟还曾说看我们斗嘴真好玩，我又何尝不这么认为？明明在斗嘴，却不见一丝怒意，平常板着脸的你，安守本分的我，在那一刻是笑逐眼开的。现在我松了一口气，却不是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被国文老师催的订正可以交的确令人放下心来，不再闹脾气说不交订正的沈宥哲，严肃的使我无法放心。
　　路恩妤内心的不安被沈宥哲的一句话，终结了。
　　「交了就完了。」他转身离开，话中有话。
　　那一刻，我们都解脱。
　　你脱离单相恋，拾起自尊。
　　我脱离任性，被你抛弃。
　　相同结局。
　　不同发展。
　　07
　　「哔哔哔哔哔哔！」，清晨六点半的闹钟响了，路恩妤清醒得伸手按掉。
　　「交了就完了。」沈宥哲的诺言犹在耳，不停反复。左右脸颊各横过一条晶莹的泪，进入双耳，掩盖周遭一切声音。
　　听不到了，耳朵仅剩孩提时期将贝壳附上双耳的嗡嗡声音。
　　听不到老爸拖着鞋走出去房门的声音，听不到厨房老妈煎蛋的滋滋作响，听不到平躺的自己心跳。
　　掩盖不了的只有：
　　交了就完了......交了就完了.......交了就完了......
　　自由了，从暧昧的气氛解脱。可是好怪，感受不到心跳，无法呼吸，空空的很闷。
　　世界好像停止转动，难道地球，也感觉累了？
　　「咦？第一节课要上课了，路恩妤没来？」
　　「真的欸？书虫路恩妤竟然会请假？她之前连发烧到39度都会来……」说话的人停了一下，露出惊恐的表情说，「难道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
　　路恩妤睁着眼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无法想。
　　精神出奇的好，可是脑袋一片空白。
　　最感兴趣的读书，此刻一点也不想碰。
　　就是什么都不想。
　　静静的躺了一天，不吃不喝，日出日落。
　　忽然内心一阵澎湃，路恩妤从床上弹了起来，拉开房门对客厅喊，「谁也别来我房间吵我！」
　　又快速走到书桌前，拿了纸笔就写。
　　“其实我想与你友好的在一起，但是未来很长，我说不出爱你到永远这种话，更无法想象什么白头到老。你的手心温暖，我想想紧紧握牢，我怕那样的欲望会随着时间愈加浓烈，我离不开你，甚至不能心平气和的分离。所以趁彼此的温度深度交流前，我选择挣开你。比起以后那种独自一人爱着另一个离心人的狼狈，不如现在没有交集。这样你会是我记忆中的沈宥哲，而我会是你幻想中的路恩妤。你看，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已经无法忍受你对其他女生友好，无法忍受你在她们面前洒脱的笑。独占的念头，在我心中日益茁壮，我不想成为一个把半颗心悬挂在另一个无血缘的人身上的人，因为爱没有保障，因为爱是冒险。
　　或许有天我不经意地想起你，会感到那么的寂寞那么的甜蜜那么的痛。我会想起有个人，装作没事的抢走我的扫把帮我扫地；会想起有个人在我和别的女生聊天时，静静听着静静笑。他的嘴角勾人，偶尔我和他的视线相撞，就这么跌进他的炯炯有神。或是我们聊天，事实上只有我吱吱喳喳着，而那个人一边睡觉一边一针见血的回话。那个人生起气来很吓人，像是巴不得大家都知道他在生气，但是他却不会伤到人，只是弄出声响，像只受伤的猛兽，却脆弱得要人安慰。”
　　她的心在澎湃，下笔却是步调缓慢，一笔一划的写着，彷佛拿的不是一般的纸和笔，而是一名木工，在雕刻着自己人生的心路历程。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缓慢梳理着自己情感。
　　她懂了，那样的暧昧。
　　她懂了，也准备好要
　　放手。
　　我们在两条并行线上走着。我们不知道彼此隔着空白牵着手前行。
　　可是我发现了，我们的未来没有交集。
　　那就放手吧。
　　朝那看不见的未来一路向前。
　　08
　　数理分班的另一班导师，为了保持住班上校排总是考前二十名的学生，特地自创了〝读书计划表〞，先统计班上有多少学生有意愿认真执行，才拿去影印店印出纸本，要这些学生填好事项、时间和计划，再一个一个详谈计划的可实行度与建议修改的地方。
　　这份数据该班导师很友善地分享给了路慧。
　　分到读书计划表的路恩妤，很老实的把自己平日预读的项目填的满满的，别说什么休闲娱乐或看电视，这段时间早已经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前面的班长先拿自己的读书计划给路慧看，路慧最近火气大，果不其然直接数落，「你把时间排得这么满，除了听音乐，其它都是读书，有可能吗？一个人注意力的集中，是不可能不间断的。你每两个小时读一科，从早上八点读到晚上十点，你自己想有可能吗？学校早上八点考试或自习到下午四点都坚持不了，你假日这样安排你觉得有可能吗？」
　　班长平静得被念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后，拿着读书计划表走了。
　　在排队队伍中的路恩妤，刚才偷看到班长写得读书计划，发现自己跟他的根本大同小异。可是除了一直读书，路恩妤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干嘛啊。
　　轮到路恩妤一对一讨论规划后，路恩妤不停冒汗。
　　而路慧看的第一眼没说话，接着笑咪咪的说，「恩妤，其实读书一整天，没办法吸收太多。人要放松换换环境。平日放学在家，可以熟读两科，就已经很好了……妳要不要考虑把计划表修一下。」
　　路恩妤赶紧说，「好！谢谢老师！」
　　路恩妤离开，换下一位同学接受详谈时，忽然很震撼。
　　因为路慧真的对自己太好了。明明知道自己不好，却不带有情绪直说；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老师对自己太过溺爱，假如不是自己亲眼目睹相似东西、不同人遭遇不同态度，她恐怕会一直自以为自己很好。
　　路恩妤心情很是复杂。
　　路恩妤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除了上课嗜睡的情况加剧，有时连隔天要考的范围，也不再写习题，而是干脆从数据夹中抽出同范围的旧考题，略读错误项目后，就发呆到十二点去入睡。其实有时候没什么好读，是可以十点去睡觉。但是躺在床上总是心神不宁的无法入睡，等真正睡着，差不多又是十二点。
　　很多班上自己手握的权利，也不知不觉中，放手让B班的人去做。
　　像是黑板的字换蔡宜家写。
　　「你们已经对过这次模拟考的答案了吧？自己心里也清楚。」路慧碰的一声摔书，「成绩掉了多少！都要基测了，班上还整天闹哄哄！」
　　说完路慧陷入沉思。
　　班上的人也不敢说话。
　　「我先统计乐学志愿打算上高中高职或五专部的有谁？我只问意愿，而不是自认为或是实际上，上不上得了。」
　　「高中的。」
　　班上几个稳坐前几名的人举手，路慧认真的看了看举手的人有谁。还来不及反应哪里不对劲，又问，「高职的？」
　　路恩妤举手。
　　一些人诧异的看她，路慧也惊住，但很快又恢复表情。
　　「下课后，我会一个一个听你们自己对志愿的选择。」
　　路恩妤觉得无所谓了。
　　就算再努力而考上新庄高中，那终究不是第一志愿。
　　进不了第一，第二第三……第几，都无所谓了。
　　路慧又说，「现在开始，座位你们都自己订，随便你们要做哪里。只有讲台前、举手方便的位置用申请的。我认为你真的有心上课，我就会保留位置给那些同学。」
　　书虫路恩妤、班花吴曼薇、前模范生黄信凯、非考上雄女不可的赖星铃和觉得自己不能再废的杨育杰，排到了讲台前的位置。
　　路恩妤表示相当满意，前面是甜美的班花，再来是老师，其它不想见的人，都在自己座位后方的后方的后方，下课时，他们若沿着教室边走出去，她甚至可以一整天都遇不到他们。
　　不过有一次，她去装水时，忽然看见有一小群男生躲在门后的凹槽唧唧簌簌的说话，就好奇看过去──原来是一本女艺人的写真集，他们在偷看。最好笑的是，他们偷看到最后，竟然在斗嘴。
　　「这女明星蛮正的。」
　　「她有整形过。」
　　「整形过？谁说的？」
　　「我妈说的。」
　　「噢，那也难免。现在医美盛行，矫正牙齿也算整形。」
　　10
　　「恩妤，我没跟班上说，但是我要请假去北部开会，妳帮我看好班上，如果有人惹事生非，我回来再告诉我。」
　　路恩妤点头。
　　隔天早自习，杨育杰东张西望后，忽然拍路恩妤的桌子，「路路！路慧又怎么了？」
　　「什么意思？」
　　「第一节快上课，她都没出现，妳知道她去哪吗？」
　　「嗯……她好像有事。」
　　杨育杰忽然跳起来欢呼，「YA~路慧请假，她今天不会来。」
　　路恩妤吓了一跳，自己有表示的这么明显吗？
　　忽然班上闹哄哄了起来。
　　「我知道最近国片《赛德克巴莱》很红，但是我现在要推荐的电影，《赛德克巴莱》得再多的奖也不会赢过它的──这部片叫《霸王别姬》，是一部很经典的片，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懂。」
　　路恩妤心里有些不开心，她非常喜欢《赛德克巴莱》。她这个年纪的时代，很少有原住民的故事搬上大屏幕。能够把历史课本几张照片几句话，拍成电影上下集，她非常佩服，可是路慧却这样说，当下对路慧时常夸大的语气有些不高兴。
　　看完之后，下课有些人再讨论。
　　路恩妤感觉有人在自己心中开启一片新世界。那时她还没意识到这部片牵涉性别错乱，而是很震撼〝假戏真做〞这件事。
　　她听到班花跟其它人说，「看不太懂，但就觉得画面的色调很恐怖。」
　　路恩妤听到后，又稍微沉浸在电影的那种氛围……
　　她想，她跨入了一个同龄人不会懂得虚空间。
　　11
　　路慧一整天阴沉沉的把好几个学生叫过去，被约谈后回来的学生，手上或多或少拿着一小迭影印纸和一张空白纸。
　　最后班上很明显只剩路恩妤和几个在班上默默无闻的小透明没被叫过去约谈，路恩妤向他们打听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也完全没有班上信息来源。
　　路慧在自己的课，阴沉着脸说，「今天放学，有加入班上社团的人都给我留下，我会看有没有人偷跑走。」
　　路慧离开后，还有一堂其它老师的课。
　　有人用仇恨的眼神看路恩妤，又和旁边的人说，「是路恩妤告的密，对吧？我们明明是不公开的社团在靠北路慧，为什么路慧可以看到聊天纪录？」
　　另一人说，「可能是。」
　　路恩妤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还是一头雾水，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就离开教室透透气。
　　放学班上的人收拾书包，路慧把教室后门锁上，要离开的人只能从前门，路慧看过放人才能走。轮到路恩妤要走出教室时，路慧顿了一下，脸色缓和不少，但还是问，「恩妤妳没有加入社团？」
　　路恩妤看了眼沈宥哲和蔡宜家他们，「我家没有计算机。」
　　路慧点头，放路恩妤回家。路恩妤装做走去洗手间，那和平常回家的方向相反，她躲到角落，隐约听到路慧说什么「有人主动说了……可以告你们……」再来是一些电影里面那些在法院才会听到的罪状描述。
　　路恩妤没逗留太久，绕了点远路，从别栋大楼楼梯走下去。
　　回家后，路恩妤去借了父亲公事用的计算机。登进fb，发现没有班上的人说的社团。也就没再多想，注销后，回到自己书桌念书。
　　风波过去，有人把这件事当话题在聊。
　　「路路，妳知道吗？其实班级社团本来蔡宜家她们有加妳，只是妳都没上线留言，被男生看到后踢出去了。」
　　路恩妤点头。
　　「妳运气真好。」
　　路恩妤不知怎么回答，就微微一笑。
　　「大不了等我们毕业后，再创一个社团抱怨路慧。我就不信我们都读高中了，她还可以抓得到我们。」
　　路恩妤没接话。
　　对方想了想又说，「算了，骂她也没意思。都过新的校园生活了……」她转头对路恩妤一笑，「不过我还是会记得把路路加进来，这样要办同学会，妳才会知道消息。啊~如果可以的话就加手机连络，不过现在手机不停出新的，好像要开始流行没有按键，用手滑、旁边有笔的那种，现在有手机号码，毕业后可能会换……所以还是先加社团比较重要。」
　　「嗯。快基测了。一切等基测完再说。」
　　基测的那天，人非常拥挤。
　　据说是规定现在考试学生，使用的考场必须有冷气。不过路恩妤学校分配到的考场没有安装，因此和另外两间国中学生，共享一间高中的考场。
　　学生之间的精神或肉体上的火气，都不比炎炎夏日温度低。
　　考场附近的便当店，生意比平常火热。
　　路恩妤和母亲与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和认识的人的家长共桌。
　　至于沈宥哲他们，只有在应考时，前往教室的楼梯间，偶尔看见背影。
　　12
　　马尚达气馁的跑回教室，「投影机都被其它班借走了。」
　　「没差啦，没办法看影片就做自己的事。」另一个学生说。
　　大家忽然各自亮出消遣违规物品──扑克牌、大富翁、小说漫画、mp3，甚至是手机，巡堂训导主任，看见也是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早有班级，不管有没有借到投影机看电影，都被面对走廊的窗帘关得紧紧，外面路过的人根本都不知道里面在干嘛。
　　有很多人互签毕业纪念册。
　　有很多人开始互相加电话。
　　因为之前规定，带来学校的手机要关机，所以回到家，学生之间多用室内电话连络，不怎么使用手机。因此趁现在赶紧加一加。
　　也有人打游戏，像是在竹子往上爬的熊猫。因为游戏没几种，所以彼此玩只是为了破对方的分数。
　　还有人什么都玩腻了，下载穿比基尼的少女图，选择分解1000块，在自己位置上拼了两小时。
　　路恩妤看见时，对方正在拼腿的局部，路恩妤看见一堆肤色碎块，觉得眼睛要花掉了。
　　在两名男生摆好机器，放入盘片按拨放前的空档，路慧宣布了毕业典礼的事。
　　「你们的毕业典礼，学校在安排流程了。总学期的排名也要出来，到时候会公布可以去台上领奖的前几名有谁，还有爱心服务和全勤奖的也会……现在有个要你们投票的事，每班要找一位毕业生代表上台致词，有人要推荐的吗？」
　　班上学生默不作声。
　　「如果没有人提名，我就让这学期的模范生当代表啰。」
　　马尚达拍起手。
　　班上几个人跟着拍手，最后几乎每个人都拍手。
　　路慧微笑，「那就给恩妤当啰。恩妤，妳明天之前给我看妳的个人毕业致词，我帮妳看有没有要修改的。」
　　路恩妤点头。
　　学校毕业典礼正式准备，活动中心暂时不对外开放，负责人在排上台同学的走位。但主要中午不停叫过去排演的，只有少数几位──学生主持人、表演团队、幕后协助的学弟妹，以及毕业生每班派出代表致词的学生。
　　虽然心里感激班上不是没人才，只是同学不和自己计较，才顺水推舟让自己当毕业生代表，但是时常排演完，回到教室，看见大家熄灯看电影，而自己开门回来，独自一人站在日光处，心里说不孤单是骗人的。
　　没几天，得奖名单果然出来了。
　　有个男生走到路恩妤前面的位置上，盯着路恩妤。
　　路恩妤没理他。
　　对方盯太久，反倒先按耐不住，「有老师喜欢真好啊。」
　　路恩妤继续看自己的小说。
　　「妳看过毕业典礼上台名单了吗？」
　　「没。名单又不会长脚跑掉，我等大家看完再去看。」
　　「呵呵。妳基测理化错几题？」
　　「不知道。考都考完了，成绩单还没发下来，错几题已经改变不了我之后志愿的落选处，先知道又如何？」
　　「我明明记得妳在最后几次的模拟考，班上排名顶多第七名，可是……妳的成绩一定有灌水！」
　　路恩妤终于停下手边动作，绽放出一个微笑，「你口气这么酸，我想上台名单，肯定是有我！」
　　路恩妤在放学时，从置物柜拿些东西，顺势往上看布告栏上得奖名单。不急着看自己十四班的，而是从第一班慢慢往下看，不时点点头这些人果然是校排前一百名的常客，看到自己班上时，第一名第二名……的确都是常客，而自己竟然也在榜上？是第五名！
　　路恩妤自己也清楚，这肯定是有被放水。因为自己模拟考，根本没考过班级的前五名，一直是在第六名之后徘徊。
　　路恩妤莫名的想哭。
　　13
　　「路路，妳可以帮我写情书吗？」
　　路恩妤立刻瞪大眼，以为自己听错，「情书？」
　　王御圣腼腆，「对。」
　　「你怎么找我？」事情真的太突然了，当然路恩妤相信这不可能是王御圣可能对自己有好感，故意找的借口。
　　「因为妳的字写得比较好看。」
　　「……」路恩妤莫名联想到古代有人卖字维生，不知不觉中，那画面的书生，脸孔变成自己的。
　　「你其实可以找班长，他写字更好看。」
　　「不。」王御圣连忙拒绝，「万一对方喜欢上写出这个字的人怎么办？我不能让学妹以后看到班长的字，就认为情书是班长写的！」
　　「……」啊爱上我是就没关系啰？「那你要写给谁？」
　　「国一的学妹。」
　　「万一她答应了，你要毕业，也没用了啊？」
　　「呵呵……她答应了……」王御圣听着自己乐意听到的关键词害羞。
　　路恩妤见到沈宥哲很光明大的在偷听，很温和的说，「不然，你找沈宥哲，他的字……也不会太差。」
　　几天后，王御圣在自己位置上愁眉苦脸的。不过他呆呆的样子，配上时常露出的上门牙又显得不那么负面情绪。
　　「学妹拒绝他。」沈宥哲解释。
　　「路路，我好难过。」
　　路恩妤大笑。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是个神奇的事，突如其来的开始，又荒谬的结束。
　　王御盛苦笑，「我是真的心痛。」
　　沈宥哲像是不敢置信路恩妤对同班同学被女生甩，会笑出来，「妳还笑他？他被甩了欸。」说完以男性立场安慰王御盛，又撇头看向路恩妤，「妳太伤人的心了。」
　　说完身高差十五公分的两个男生互相拥抱，王御圣将头靠在沈宥哲肩窝，嘤嘤假哭。
　　「路路，妳知道我们班也有人开始谈恋爱了吗？像是那个陈伯孺。」
　　路恩妤瞪大眼看说八卦的女生。
　　「妳没注意到吗？陈伯孺假日的时候，和追到的女生一起去了夜市挑情侣戒，就是他现在手上戴的戒指。」
　　路恩妤在心中感叹。
　　「那妳应该也不知道，陈伯孺会开车。他载女朋友时，开的是高级车，市价……」
　　路恩妤打断对方说话，「开车？我们不是未成年吗？」
　　那女生一脸不以为意，「未成年会开车的确是有些厉害了，但是班上很多男生，早已经连机车都会骑了。平常只在半夜偷骑，但是一到十八岁，大家就直接骑去考驾照啦。谁会等可以考驾照的年纪再开始练习骑啊。」
　　路恩妤内心受到震撼的看着这位女同学云淡风轻的说完这些话后，走去别人身边继续笑笑的说其它事……班上真的是发生太多事了，这三年她沉溺、甚至有些斤斤计较课业成绩的高低，竟然错过这么多。
　　毕业典礼就再隔天，期间见到很多不同班的人互动，连路恩妤自己也收到之前同社团、以前国小同班和没去毕旅认识的朋友们送的毕业礼物。
　　大家的改变，彷佛是迫不急待证明自己的成长。
　　大家的往来，彷佛是依依不舍将要到来的离别。
　　14
　　而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发生了一件路恩妤至今印象深刻，觉得超级无言的事情。
　　男生们一边打牌一边聊暑假后去哪玩。
　　玩到无聊的马尚达随口一问，「怎么没看到王御圣？」
　　「对欸，他不是从来没请过假的吗？」
　　「而且现在来学校就只是玩，他请假在家玩，还不如来学校，大家一起玩人多的游戏。」
　　中午睡醒后，王御盛出现了。
　　「欸王御圣你早上怎么没来？」
　　「我明天不想领奖，就故意在学校外面晃。」
　　「什么奖？」
　　「全勤奖。」王御圣一脸认真的说，「我去跟路慧说啦，他说我今天早上不管是请假或旷课，学校印好的全勤奖奖状，还是可以不颁发。」
　　大家愣住。
　　过了好几秒，马尚达先反应过来，「王御圣你疯了吗？你国中三年没生过病、没旷课，最后却因为一句『我不想领奖』，就故意今天早上在外面晃？」
　　路恩妤问，「你为什么不想领奖？」
　　王御圣顿时羞涩，「我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拿奖状。」又补充，「站很高，很多人看我，我很害怕。」
　　路恩妤无语。
　　马尚达一脸是自己吃大亏的表情，无力倒在杨育杰身上。
　　15
　　毕业典礼当天，路慧没来。
　　每班导师的座位上，只有十四班导师的位置是空的。
　　虽然班导解释，当天有事是几周前就订下的，不知道会和典礼时间重迭。听到这样的说法，班上的人当下也没有其它好与不好的表示，然而路恩妤在当天，还是感受到别班惊讶的眼神投向班上时，大家气氛相当难受。毕竟有些问题学生很多的班级，他们老师嘴上嫌弃归嫌弃，毕业典礼还是有来。应该说，没听说过毕业典礼当天，有班导不会来的。
　　台上正在用近年流行的梗，《犀利□□》的「瑞凡，我们回不去了」或是《翻滚吧阿信》的「阿爸有讲过，想哭的时候就倒立，这样眼泪就不会流下来了。」
　　接着拨放毕业典礼影片，里面也有用国片梗──《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赛德克巴莱》，之后就是每班提供的团体或特殊照片轮流拨放。
　　最后是毕业生代表致词。
　　站在合唱团的台阶，轮到哪班站在舞台中央说话，其它班同学就在自己位置上，比出该班数字的手势。
　　路恩妤原本写的稿被路慧几乎全删了，所以她现在念的，是路慧代笔写的。
　　“校长、来宾、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三年十四班毕业生代表──路恩妤。今天我们就要从左营国中毕业了，回首过去三年，我要感谢我的家人养育我、包容我，还要感谢我的导师及级任老师教导我们、陶冶我们，最后要感谢我的同学，因为我们共同创造许多酸甜苦辣的回忆，点点滴滴都是我珍贵的宝物。今天我很荣幸也很骄傲自己能从左营国中毕业，祝福左营国中三年级全体毕业生鹏程万里，谢谢大家。”
　　说完路恩妤回到台阶上，比着下一班十五的手势。
　　最后一班说完时，路恩妤忍不住哭了。
　　最后毕业生代表带动唱大家选出来的毕业歌《童年》，边带动唱边跑全场。
　　最后对导师敬茶、献花。路慧不在，便只好献给隔壁班老师。
　　礼成散会后，站在路恩妤身边的同学对她说，「没想到妳也会哭，我一直觉得妳是个女强人。」
　　典礼结束，路恩妤跑各处室，分送完给老师们的贺卡、礼品，又绕了一圈校园，突然感到不舍、伤感。坐在教室内的学弟妹专心上课，和在活动中心毕业的我们形同两个不同世界。
　　路恩妤情不自禁走向国二原先的教室。
　　老师是学校新聘请的，依全校教职人员我曾看过一轮的印象判定。我愣愣看着曾经是我和沈宥哲紧紧相依的座位，座位上是相同的。男左女右，桌子却分的远远的，坐着不同人。
　　「沈宥哲，你座位歪得太夸张，太靠近恩妤得座位。」
　　「喔~」老师的话引起班上一阵骚动。
　　「好像是打招呼时靠近的。」沈宥哲一脸若有所思。听出双关的路恩妤，耳根子透红。
　　「喔~耳朵红了。」忽然冒出的声音，更加速尴尬气氛。
　　「和黄信凯好像。」陈伟华很好心的替路恩妤转移注意力。闻言，倒霉的黄信凯立即从脖子红到耳根子，原本外貌个性中性的他，此时，更显得娇滴滴，粗眉纠结成八字形，宛如西施捧心，真是......
　　「造孽啊，造孽」陈伯孺怔怔看向黄信凯，喃喃自语。
　　路恩妤笑出声，忘了自己陷入回忆。
　　教室内老师一脸凝重被路恩妤干扰，微微皱眉，瞟了一眼。再回头告诉班上学生：「请同学专心上课，不要分心。」
　　路恩妤一脸歉意，也不管陌生的师长有没有看见，轻轻鞠躬四十五度，离开此处。
　　靠近大门，四周宁静的怪异。彷佛刚才没发生过任何事，学弟妹们窝在教室期待下课，反正不用基测；毕业生大部分一团一团约去看国小老师、逛街、聚餐和游乐。只有路恩妤明显地对这里依依不舍，留连忘返──彷佛有什么东西留在这，箝制住她不得离去。
　　路恩妤再看一眼大门左侧石椅，毕竟在放学陪了她三年。
　　而她永远无法忘怀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她最熟悉的发型，
　　她最熟悉的脸庞，
　　她最熟悉的身影，
　　她最熟悉的球鞋，
　　她最熟悉的吊饰，无数个路恩妤最熟悉的，
　　成了一个他──沈宥哲，坐在路恩妤最熟悉的石椅上。见路恩妤看到他，很巧合的一伸手将背对路恩妤的女孩揽入他的怀里，
　　沈宥哲将另一个她的头压进他的肩窝，似乎笑了。
　　路恩妤就这样看着另一个她，也笑了。
　　远远的，路恩妤看不清表情，只见他勾起唇，笑了。
　　路恩妤想尖叫跑开，可是脚钉在那无法动。
　　忽然想起来了，原来她忘掉一件事。
　　她花三年时间在这所学校无意中埋下新芽。名叫，初恋。
　　新芽，心芽。新芽，心芽。没了新(心)芽，心怎么活下去？
　　所以她不舍离开有新(心)芽的地方。
　　沈宥哲怀中女孩有所觉似的，抬头和沈宥哲一起朝路恩妤方向看，露出一笑。
　　原来是宜家啊，幸福的笑容。
　　看见过去的自己，路恩妤忍不住跟着笑，迈开没有重量的脚靠向宜家，靠向过去的自己。
　　「怎么在这里？」路恩妤问。问他们，却更像在问自己。
　　「那妳呢？」宜家依旧在笑，在路恩妤眼里，她的笑容藏着深深的幸福，任沈宥哲握住她的手。过去幸福的脸在问自己话。看着过去得自己，路恩妤差点脱口而出：「因为在这里，我第一次被除了家人的异性疼着守护着……」
　　「等人。我在等人啦。」怕宜家深入问，路恩妤赶紧露出一个笑脸，「可能我来晚了，他先离开陪我朋友。那我也先走了!」不等他们回答，路恩妤匆忙走掉，确定离得很远，哽着的一口气大大吐出。
　　潮湿的黄梅时节下起细雨，滴滴答答几声，忽然倾盆而出。路恩妤的脸颊如柏油路，也荡起一片片水花。
　　她捂着透不过气的胸口，心律不齐。她忽略心抽，在意心痛。浸着雨想：不知天空的泪和我脸上的雨珠，是不是一样的？
　　番外──路恩妤＆沈宥哲的伪师生恋
　　路恩妤睡前看了一帖成年的长篇小说。以前误看这类小说，总觉得又恶心又无法理解那些举动，现在看了反而有些被对话中使用的粗鄙言语撩得不好意思。
　　就这样看着看着睡着了。
　　「是新来的吗？」
　　路恩妤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人拉过去。莫名其妙的跟着带路的那位往前走。
　　一路走过的班级全是安静肃闷的气氛，直到跨过一个路障，走廊底端出现了一间风格迥异的教室。
　　「以后妳就是助教的身分。妳要做的事就只有维持班上秩序。」
　　照样是路恩妤还没回答，对方就走了。
　　班上的学生没有人理会她，除了三名男生。
　　不过路恩妤只注意到其中一个，因为对方一看到，愣了一下，就嗤笑说，「妳是被骗进来的吧？妳不知道教这个班的老师，一个月只有四十五元吗？」
　　路恩妤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她认真的思考。自己的确没很想接这份工作，四十五元？她来这边的交通费都不只了，难道整个暑假她是来做白工？
　　路恩妤开始心不在焉的度过这几天当老师的感觉。为什么是老师？因为原先的老师竟然在见到有她督促这个班级时，忽然宣布她有身孕，要请产假。所以她这个完全没工作经验的助教，就变成老师了。
　　而在路恩妤从恍神中清醒，决定认真带这个班时，沈宥哲像是看透了路恩妤，忽然说，「妳知道为什么前任班导怀孕吗？」
　　路恩妤僵住。
　　沈宥哲眼神带笑的说，「当然是师丈让她怀孕的啊。」
　　路恩妤知道自己被耍了。
　　「老师妳生气了吗？」
　　路恩妤打算不理她。
　　「老师我想去厕所，妳可以陪我去吗？」
　　路恩妤相信这个叫沈宥哲的一定是满脑子黄色思想的屁孩。
　　路恩妤随手指向另外两名学生，「你们带沈宥哲去厕所。」
　　沈宥哲把脸转向那两名学生，不知道出现什么表情，那两人冒出汗的说，「老师，我们也不敢。」
　　路恩妤瞪了一眼沈宥哲无辜的表情。
　　总之沈宥哲不停在路恩妤的身边神出鬼没，在路恩妤忘记他时，发出声音引起注意。久了路恩妤反而觉得沈宥哲或许是想得到长辈的关怀，并无恶意，就放任他的行为。
　　直到……
　　消防队员示范逃生通道使用的小型乘坐气垫，两人一前一后乘坐滑下去比较稳固，而班上剩下一组三人。撇除沈宥哲，另外两人很快就自成一组的滑下去了。
　　于是在场的仅剩沈宥哲与监督学生而留在上头的路恩妤。
　　沈宥哲看向路恩妤。
　　路恩妤装作没事的说，「坐吧。」
　　沈宥哲就干脆利落的坐下去，路恩妤也干脆利落的用脚把他踹下去。
　　一旁也是监督的消防队员称赞，「哦，这个学生不错哦。遇事冷静，行动迅速，坐姿稳当。」
　　路恩妤客气的说，「年轻人嘛，胆子比较大。」
　　消防队员嗯嗯了几声，忽然朝下方说，「有谁要再尝试的，先练习，以后如果遇到，比较不会慌。」
　　路恩妤没想到还有再一次，心虚的往下一瞟，果不其然看到沈宥哲直直盯着她，接着开始往上爬。
　　在路恩妤眼神飘移的时候，沈宥哲已经爬上来了。
　　消防队员拍他肩膀称赞，沈宥哲没什么表情。
　　等沈宥哲走到气垫，忽然看着路恩妤不动了。
　　路恩妤看他一眼，假笑，「表现得不错。」
　　沈宥哲一脸「妳刚才干嘛抛弃我」的表情。
　　路恩妤又装作没事的说，「坐吧。」
　　沈宥哲坐上去，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路恩妤。
　　路恩妤见状也不好再踹一次。
　　沈宥哲似乎知道路恩妤的想法，就默默的滑下去了。
　　坐游览车回程的路上，坐在老师位置后方的沈宥哲忽然说话，「我忽然想到，喜欢妳那么久，都还没抱过妳。」
　　路恩妤不知道沈宥哲坐自己后面，以为是班上有学生在告白，就看向窗外。还没来得及回味自己青春，就对上从玻璃反射出的沈宥哲的脸。
　　路恩妤反应过来是学生对自己讲话，面红耳赤的差点尖叫。
　　路恩妤羞的闭上眼。
　　等路恩妤再次睁开，忽然发现自己紧抱着一百公分长，棉制的北极熊布偶，嘴角还留着口水。
　　人醒后，梦已散。
　　迷你番外──徐清致
　　大家好，我是徐清致。其实我的戏分本来应该更多，不过我告诉作者我不想出场太多，所以关于我的介绍不多。
　　嗯，这么说吧。我其实快跟王御圣一样高，但是我的体重却是蔡宜家的一倍半，有人会开玩笑说我是成人版的胖虎，我真的很讨厌别人提体重。
　　我其实认同路恩妤不错，但是更欣赏沈宥哲，我觉得他骨子里有种不符合国中生的狠劲，使人莫名想要服从。
　　我肯定沈宥哲和路恩妤是互相喜欢，沈宥哲承认了，我跑去跟路恩妤说，她瞪大眼睛看我后，小声地说，「有吗？」
　　我觉得她是在心虚！
　　我数理分班时，也在A班。我曾经偷滑手机被路慧发现，她责问路恩妤，我不知道路恩妤有没看见，但起码她被责问后，没有因此照路慧的要求抓班上违规的人，我就认同她是我的朋友了。
　　我出过的一次糗，是我有过敏性鼻塞。好几次我擤鼻涕，大家都没说什么。有一次我擤的鼻涕擤不完，就发出很大一声，我不好意思的把那团卫生纸赶紧包好塞进抽屉。
　　背对学生写黑板的数学老师，保持同样动作说，「把珍珠奶茶交出来。」
　　大家都一头雾水。
　　老师语气略大声的说，「我都听到了，呼噜很大一声。把珍珠奶茶交出来！」
　　这时有人说，「老师，没有人喝珍珠奶茶。」
　　数学老师冷笑，转过身，指着我的方向说，「我很清楚听到是这个方向，这个方向只有你的手在抽屉东摸西摸，同学，东西拿出来。」
　　全班顿了一下，接着哄然大笑。
　　我只好尴尬的拿出那团卫生纸。
　　「老师，刚才是徐清致在擤鼻涕，没有喝珍珠奶茶啦。」
　　快要毕业了，大家互送礼物。
　　我不知道女生喜欢什么，就告诉她们想要的东西跟我说，我去买和付钱。
　　路恩妤说想要买一套十年前流行的经典漫画，可是家人不准她看漫画。
　　我和蔡宜家在网络书店订购，各买四本给她。
　　她激动坏了。
　　这是我对她最后的印象。
　　毕业后我们再也没有交流。
　　听说她变了。
　　应该说因为成长，让十四班都变了。
　　而我也变了。
　　尺寸小了四号。
　　变成一个人高马大，却精瘦的男人，桃花运变好。
　　还蛮好奇沈宥哲最后有没有追到路恩妤。
　　唉，这对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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